苏然靠在椅子上，呼吸很急。鼻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在衣服上。他的眼睛睁着，盯着摄像头，手指微微动着，好像还想抓住什么。
“别关直播……”他说完这句话，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张峰站在控制台前，手放在断电按钮上。主灯灭了，屋里只有红光。监控屏幕闪着波纹，心跳线乱成一团。他低头看苏然，脸色发白，额头全是汗。
他没按按钮，也没说话，蹲下身戴上耳麦。
“听得到吗？”他对着麦克风说，“我是张峰，苏然是我朋友。现在出了一点问题，但他还能撑住。请大家先别刷礼物，冷静一点。”
弹幕停了一下。
接着全炸了。
【主播怎么了？】
【他在流血！快送医院！】
【不是成功了吗？怎么变成这样？】
【系统坏了吗？】
张峰看了一眼屏幕，流量一直在掉，系统不停跳出红色警告，一条接一条。热度没降，人气卡在七百万左右，打赏还在涨。
“不是失败。”张峰说，“是超载。他刚学会第五个技能，身体受不了能量回流。现在系统自己在跑，停不下来。”
【那怎么办？】
【让他下播休息不行吗？】
【再这样他会死的！】
“不能断信号。”张峰摇头，“直播一停，系统可能会锁死。到时候人救不回来。”
他转头看苏然。那人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张峰凑近一听，是“撑住”。
两个字，断断续续。
张峰咬牙，又看向摄像头：“你们能做的，就是留在这里。别慌，别骂人，别乱刷礼物。如果可以，发点鼓励的话。情绪稳了，系统也许能好起来。”
弹幕慢慢变了。
【我们陪你】
【你不是一个人】
【坚持住，我们都看着你】
【别放弃】
一条条往上滚，整整齐齐。
张峰回头看系统。红色警告少了些，流量消耗慢了一点。他松了口气，但不敢放松。
他知道还没结束，只是暂时稳住了。
屋里很安静，只有机器发出的声音。空气闷热，窗户关着，风吹出来都是烫的。张峰摸了摸苏然的脖子，心跳很快，但还有脉搏。
“你还醒着？”他问。
苏然眨了一下眼，算是回答。
张峰拿湿巾给他擦脸，避开鼻子上的血。动作很轻，怕碰坏线。手环还在工作，体温三十九度一，比正常高。
“你说你要掌控一切。”张峰小声说，“现在是掌控了，可它不听话。”
苏然嘴角动了动，像想笑。
张峰也笑了：“行，你还知道逗我。说明脑子没事。”
他站起来，走到摄像头边，调整角度，让画面照到苏然的脸。然后拿出备用手机，打开后台，关掉自动推送，怕平台因为异常切断信号。
做完这些，他回到控制台，盯着数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播间人数没少，反而多了。新观众看到满屏的“撑住”，也开始刷。有人发起合集打赏，几十万人一起送花，热度又升了。
系统界面又开始闪。
张峰皱眉：“别冲了，再冲又要爆。”
可弹幕根本停不下来。
【我相信你能挺过去】
【上次你救了我妹妹，这次换我们帮你】
【你不许倒下，听见没有！】
苏然突然动了一下。
他的手抓紧椅子，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像被什么东西顶着。张峰立刻扑过去，按住他肩膀。
“怎么了？”
苏然张嘴，吐出一口气，声音哑得不像话：“热……里面……烧起来了。”
张峰摸他手臂，皮肤烫得吓人。他赶紧翻急救包，找退烧贴，撕开贴在他额头上。可刚贴上去，就被体温烤得翘边。
“撑住。”张峰说，“你现在感觉的一切，都是能量在乱跑。等它自己停下，就会好。”
“不行……”苏然摇头，“太快了……压不住……”
他眼神开始模糊。眼前出现两个画面，一个是房间，另一个是空中漂浮的系统界面，数字狂跳，进度条乱抖。
他想伸手关掉，可手抬不起来。
“张峰……”他喊了一声。
“我在。”
“如果……我晕了……别断直播……还有机会……”
“我知道。”张峰握紧他手腕，“你给我撑着，别睡。睡了可能就醒不过来。”
苏然喘了口气，用力睁眼。他不想闭眼，也不敢闭。只要还清醒，就有机会触发“爆火救援”。要是彻底晕过去，系统会判定离线，所有连接都会断。
那时候谁都救不了他。
他咬舌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嘴里有血腥味，脑子清楚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他看见弹幕里有个Id反复刷一句话：【你答应过要带我们看更大的世界。】
那是林悦的账号。
他心里一震。
原来她也在。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害怕，有没有哭。但他知道，她一定在等他开口，等他说一句“我没事”。
可现在，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张峰注意到他眼神变了，顺着看过去，找到了那条弹幕。他没说话，轻轻拍了拍苏然的肩。
“她来了。”他说，“大家都来了。”
苏然眼角动了一下。
下一秒，体内能量猛地一抽。
他整个人弓起来，喉咙里哼了一声。监测仪尖叫，心率飙到一百八。张峰一把将他按回椅子，大喊：“别硬扛！放松！”
“放……松不了……”苏然牙齿打颤，“它……自己动……”
张峰快速检查线路，没有短路。他又看系统界面，发现“热度回放”功能启动了。屏幕上正播放几分钟前，百万观众齐刷“撑住”的画面。
能量波动跟着回放节奏起伏。
“糟了！”张峰明白了，“系统在用热度自救！它在用之前的流量补现在的缺口！”
他终于明白苏然为什么不让断直播。
只要有信号，系统就能从“热度回放”里抽能量，哪怕使用者已经撑不住。
这办法很危险，但也是唯一的办法。
他拿起水杯，喂苏然喝一口。水刚进嘴，就被呛出来，混着血洒在胸前。
“再忍一会儿。”张峰说，“热度不掉，你就还有命。”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车声。
轮胎压着碎石，停在楼下。
张峰一愣，马上关掉所有灯。他悄悄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一辆黑色越野车，四个穿黑衣的人下车，动作一致，直奔楼门。
他脸色变了。
不是救护车，也不是警察。
这些人走路太整齐，明显受过训练。
他回头看了眼直播，信号稳定。又看了眼苏然，眼皮半垂，呼吸越来越弱。
不能再等了。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频道：“老地方有人来了，四个人，身份不明，目标可能是我们。准备撤离路线。”
对讲机那头沉默两秒：“收到。十分钟后接应点汇合。”
张峰挂掉，走回苏然身边，扶起他肩膀。
“听着，有人来了。”他说，“我不确定是不是冲你来的。但我们得走。你能站起来吗？”
苏然没回答。
他眼睛闭着，手指却还在动，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椅子扶手。
像是在数弹幕。
张峰低头看屏幕。
七百二十万在线。
满屏都是“撑住”。
他抬头看苏然，发现那人嘴角有一点弧度。
下一秒，苏然睁开眼，声音很轻：“别关直播……让他们看看……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