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币的流入,如同给黑鸦堡这架刚刚组装完毕、还有些嘎吱作响的机器注入了最优质的润滑剂。城堡的修补进度肉眼可见地加快,残破的城墙被新的条石和夯土填补,歪斜的了望塔被扶正加固,甚至开始规划加装从王都传来的、简化版的守城弩图纸。工坊区的炉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叮当作响的打铁声日夜不息,不仅满足着卫队的换装需求,也开始尝试小批量生产那些精良的农具和工具,准备反哺农业,兑现哪吒“特色商品销全国”的蓝图。
校场之上,经过二郎近乎残酷的操练和充足粮饷的滋养,那支初生的军队已然脱胎换骨。五百名核心战兵(包括长矛手、刀盾手和少量弓手)组成的三个方阵,行动间已然有了几分令行禁止、同进同退的铁血气象。他们穿着统一染色的、虽然简陋却整齐的皮甲,手持黑鸦堡工坊自产的、闪烁着寒光的武器,眼神锐利,沉默中蕴藏着即将出鞘的锋芒。纳尔森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方肃杀的军阵,胸膛挺得老高,与有荣焉。
少年雷克斯,如今已是卫队中年纪最小,却也最为拼命的一员。他那瘦小的身躯在严苛的训练和哪吒简化版炼体术的打磨下,如同精铁般坚韧,基础斗气已然稳固在一阶战士巅峰,距离突破二阶只差临门一脚。他沉默地站在队列中,紧握着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长矛,眼神如同饥饿的幼狼,时刻等待着噬咬猎物的机会。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黑鸦堡正以一个令周边所有势力都感到不安的速度,从一个破败的边陲堡垒,向着一个拥有自保之力、甚至开始对外输出武力和商品的强硬领地蜕变。
然而,北境的法则,从来不相信和平与发展。你的崛起,在邻居眼中,便是原罪。尤其是,当这个邻居是崇尚掠夺与毁灭的兽人王国时。
这一日,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压下冰冷的雨水。一支由五辆大车组成、插着黑鸦堡新旗帜(黑色乌鸦与金色雄狮)的商队,正沿着崎岖的边境贸易路线,缓缓驶向更北方的一个人类边境哨所。车上装载的,正是黑鸦堡工坊出产的第一批用于对外交易的精品铁制农具、工具,以及一小部分杰克特意放出的、用于打开市场的“黑鸦制式”箭矢样品。
负责护卫这支商队的,是卫队中一名经验相对丰富的老兵什长,带着十名新兵。这本身更像是一次武装行军训练,顺便打通商路,所有人都认为,在血狼团覆灭、黑鸦堡兵锋正盛的当下,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盗匪敢来触霉头。
然而,他们低估了兽人的贪婪与猖獗。
商队行至一处名为“裂蹄谷”的险要地带,两侧是风化严重的陡峭山崖,道路狭窄。突然,前方谷口传来一阵如同闷雷般的、杂乱而沉重的蹄声,伴随着一种喉咙深处发出的、充满野性的“waaagh!”的战吼!
尘土飞扬间,数十道高大魁梧、皮肤呈绿色或褐色的身影,骑着一种类似巨型野猪、獠牙狰狞的坐骑,如同鬼魅般从山谷两侧的乱石后冲出,瞬间将商队的前后道路堵死!
是兽人!标准的兽人狼骑兵(虽然坐骑是野猪)!数量超过三十骑!
这些兽人身材普遍超过两米,肌肉虬结,穿着简陋的皮甲或镶嵌着骨片的粗糙铁甲,脸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手中挥舞着巨大的砍刀、钉头锤或是粗糙的双手战斧。他们眼神猩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暴戾、贪婪与对杀戮的渴望。为首的一名兽人格外雄壮,骑乘的野猪也比同类大上一圈,他戴着一个插满羽毛的破烂头盔,独牙外露,手中提着一柄门板大小的、布满锈迹和缺口的巨斧,气息凶悍,赫然达到了相当于人类大地骑士巅峰的水平!
“人类!虫子!把货物和你们的命,都留下!”独牙兽人首领用生硬拗口的大陆通用语咆哮着,腥臭的唾沫四处飞溅,他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商队车辆上那些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货物。
商队瞬间大乱!拉车的驮马被兽人和野猪的凶厉气息惊得嘶鸣不已,人立而起。十名新兵虽然经过严格训练,但第一次面对如此凶神恶煞、数量远超己方的异族敌人,依旧难免惊慌失措,脸色发白,紧紧攥住了手中的武器,队形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稳住!结阵!圆阵防御!”老兵什长声嘶力竭地吼道,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率先举起盾牌,挡在了最前面。他是经历过之前盗匪肆虐年代的老人,深知在这种时候,慌乱只有死路一条!
新兵们在他的吼声中勉强回过神来,凭借着平日里千次万次演练形成的肌肉记忆,迅速向中心靠拢,盾牌手在外,长矛手在内,形成了一个虽然稚嫩却还算完整的圆形防御阵势。这是二郎操练时反复强调的、应对骑兵冲击和包围的基础阵型。
“哈哈!可怜的虫子!还想反抗?”独牙兽人首领发出嘲弄的狂笑,巨斧向前一指,“杀光他们!抢光所有闪亮的东西!”
“waaagh!”
三十多名兽人狼骑兵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催动座下暴躁的野猪,如同绿色的死亡浪潮,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商队那单薄的圆阵发起了冲锋!大地在铁蹄下颤抖,烟尘冲天而起!
“举矛!”老兵什长目眦欲裂,嘶声命令。
一排闪烁着寒光的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猛地刺出,如同受惊的刺猬,指向奔腾而来的兽群。
然而,兽人狼骑兵的冲击力远超寻常盗匪!第一波碰撞,如同巨石砸入水面!
“轰!”
最前方的几名兽人骑兵狠狠撞上了盾阵!巨大的冲击力让持盾的新兵浑身剧震,手臂发麻,几乎要握不住盾牌!一名新兵更是被连人带盾撞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盾牌碎裂!
兽人手中沉重的武器狠狠砸下,与长矛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有新兵的长矛被直接砸断,虎口崩裂!
只是一个照面,圆阵就摇摇欲坠,出现了数道缺口!兽人骑兵狞笑着,试图从缺口处涌入,将整个商队分割、碾碎!
实力的差距,经验的匮乏,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新兵们凭借意志和训练勉强支撑,但伤亡在持续增加,崩溃似乎就在下一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黑色的箭矢,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以远超普通箭矢的速度和刁钻的角度,无声无息地从一个极其隐蔽的石缝中射出!
目标,并非任何一名兽人骑兵,而是冲在最前面、那名独牙兽人首领座下巨型野猪的眼睛!
“噗嗤!”
箭簇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野猪的左眼!那野猪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剧痛之下猛地人立而起,发狂般地胡乱冲撞,瞬间将背上的兽人首领甩飞了出去,也搅乱了旁边几名兽人骑兵的阵型!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瞬间打乱了兽人骑兵最凶悍的一波冲锋势头!
所有人和兽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侧前方一处陡峭的、几乎无法攀爬的崖壁中段,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面,一个瘦小却异常灵活的身影,正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岩壁。他手中,握着一张造型古朴、木质莹润的精灵长弓——正是艾琳赠送的“森林行者”之一!
是雷克斯!
他不知何时,凭借着自己瘦小的身形和对地形的敏锐,竟然悄悄潜行到了那个绝佳的狙击位置!
此刻,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刚才那一箭耗费了他极大的精神和体力,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兴奋!
“该死的虫子!”被甩落在地、摔得七荤八素的独牙兽人首领暴怒起身,独眼瞬间锁定了崖壁上的雷克斯,挥舞着巨斧就要冲过去。
然而,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
“轰隆隆!”
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并非来自兽人,而是来自商队来的方向!烟尘滚滚中,一面黑鸦旗帜迎风招展,一队约五十人的骑兵(实际上是骑乘着领地内凑出的、还算健壮马匹的精锐步兵),在一名如同铁塔般的壮汉带领下,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插入了兽人骑兵略显混乱的后阵!
为首者,正是纳尔森!他得到商队遇袭的狼烟信号(艾琳利用自然魔法改良了通讯方式,比传统烽火更快更隐蔽)后,立刻亲自带领距离最近的一支机动部队赶来支援!
“黑鸦堡!杀!”纳尔森发出一声如同猛犸咆哮般的怒吼,甚至没有动用背后的重盾,只是挥舞着一柄工坊特制的、加厚加重的精钢战斧,如同旋风般冲入敌群!
他如今的实力,在哪吒的指点和自身苦修下,已然稳固在天空骑士初期!斗气爆发之下,土黄色的光芒覆盖全身,战斧挥舞间,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恐怖力量!
“嘭!”
一名试图拦截的兽人骑兵,连人带坐骑,被他连盾带甲劈成了两半!鲜血和内脏如同暴雨般泼洒开来!
“滚开!”他反手一斧,又将另一名兽人连武器带胳膊齐齐斩断!
绝对的力量碾压!纳尔森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瞬间在兽人后阵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他身后的五十名精锐虽然骑术不精,但步战能力强悍,此刻借着马势,如同楔子般牢牢钉入敌阵,长矛攒刺,刀剑劈砍,与兽人骑兵绞杀在一起!
前有残存商队结阵固守,侧有雷克斯冷箭骚扰(他又射出了一箭,精准地命中了一名兽人骑兵的咽喉),后有纳尔森带领生力军猛冲猛打!
兽人骑兵的阵型彻底被打乱!他们单兵战斗力虽强,但缺乏纪律和有效的指挥,陷入混战后,各自为战的弊端暴露无遗。
那独牙兽人首领见势不妙,想要重新组织攻势,却被纳尔森死死盯上。
“你的对手是俺!”纳尔森咆哮着,战斧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劈对方头颅!
独牙兽人首领举斧硬抗。
“铛——!!”
一声震彻山谷的巨响!
独牙兽人首领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双臂剧痛,门板大的巨斧竟然被硬生生劈飞了出去!他整个人踉跄后退,独眼中充满了惊骇!这个人类的力量,竟然比他还强?!
纳尔森得势不饶人,战斧再次扬起,就要将其斩杀。
“撤退!快撤退!”独牙兽人首领魂飞魄散,用兽人语疯狂嘶吼,再也顾不得什么货物,转身就想爬上旁边一匹无主的野猪坐骑逃命。
其他的兽人骑兵见首领败退,也彻底失去了斗志,发一声喊,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山谷深处亡命奔逃。
纳尔森也没有深追,穷寇莫追的道理他懂,而且他此行的首要任务是解救商队。
战斗,在兽人丢下十几具尸体和数匹受伤的野猪坐骑后,迅速结束。
商队幸存者们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相拥而泣。老兵什长清点人数,十名新兵,阵亡三人,重伤两人,轻伤四人,代价惨重,但也成功保住了大部分货物。
雷克斯从崖壁上小心翼翼地爬下来,小脸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走到那名被射穿眼睛、已经死去的巨型野猪前,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战果。
纳尔森走到他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好小子!干得漂亮!那一箭,救了大家!”
雷克斯抬起头,看向纳尔森,又看向北方兽人逃窜的方向,用力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里,一种名为“自信”与“杀气”的东西,正在悄然凝聚。
消息很快传回了黑鸦堡。
城堡大厅内,哪吒听着纳尔森的详细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着。
“伤亡五人,击毙兽人十三名,缴获坐骑若干,货物基本无损……”他缓缓重复着关键信息,“看来,我们的邻居,是坐不住了。”
他的目光变得冰冷锐利。
“很好。”他站起身,一股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他们既然伸出了爪子,就要有被剁掉的觉悟。”
“传令!全军戒备!”
“杰克,加快第二批武器的生产!”
“艾琳,严密监控边境自然气息的异常波动!”
“纳尔森,整合部队,随时待命!”
“二郎,随我去边境线……看看。”
一条条命令冰冷而迅速地传出。
黑鸦堡刚刚获得的短暂和平与发展,被兽人的这次劫掠,彻底打破。
战争的阴云,不再只是天际的预警,而是化作了实实在在的血腥气息,笼罩在了黑鸦堡的上空。
这一次,哪吒不准备再被动防御。
有些账,该主动去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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