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再的挑衅并未激怒卫兰，自从进了这间实验室，卫兰就迅速变得心平气和起来，在车上时的那种迷茫和混乱再未出现过。
“这不重要，”她兴致勃勃地说，“让我们继续进行下一项测试。”
原本两个小时的实验被拉长到了近三个小时，要不是有实验人员进来，要将最里侧实验台上躺着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尸体——抬走，卫兰还会一直沉迷在实验中。
她看了一眼时间，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不一会儿便有两个治疗系觉醒者走了进来。
“时间不早了，”卫兰给她解开束缚带，问，“你饿不饿？”
叶凌的伤势很快在异能下痊愈，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认真答道：“有一点。”
“你想吃什么？”卫兰又问，“有偏好吗？有忌口的吗？”
“没有，”叶凌说，“我都可以。”
“那你就和我吃一样的好了。”
“好。”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了实验室，留下一众实验人员面面相觑。
通常情况下，在离开实验台之后，实验者只会有两种状态，一种是破口大骂，一种是苦苦哀求。
能心平气和地说着想吃什么的，这还是第一个。
“既然大哥在找你，那我就得把你藏起来。”卫兰说道，“最起码等我这边有了阶段性成果之后再把你送过去——你以后就和我睡在一个房间好了，除了实验室和我那里，处处都是大哥的人。”
叶凌“嗯”了一声，跟着她上了楼。
卫兰的房间很大，处处少女风十足。
她一进门就踢掉了鞋子，躺倒在宽大的公主床上。
叶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走了过去。
“你不怕我吗？”她问卫兰，“你看到了，哪怕不用异能，我也能很轻松地杀了你。”
卫兰扬起头，露出了脖子上的指痕。
“想杀我的话你早就杀了。”她满不在乎地说。
“说不定我是想利用你溜进卫家。”
卫兰笑了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随手抓了一个玩偶过来，把下巴搭在了上面。
“那我们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她说，“你现在就在卫家，而我也有了绝佳的实验对象。”
眼角的皱纹和皮肤细微的松弛无一不表明卫兰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可她的一举一动中却时常透出一种孩童才有的天真。
“你不在乎吗？”叶凌在床边蹲了下来，平视着她，“如果我做了什么对卫家不好的事呢？”
卫兰犹豫了一下：“你会吗？”
“说不定。”叶凌说。
“不行！”卫兰的声音陡然提高，不过很快又降了下来，“也不是……不行……”
她瞥了叶凌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小声问：“你能带我走吗？”
“走？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卫兰猛地翻身坐起，按住了叶凌的肩。她的眼中满是愤怒，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了，别在我面前耍这种手段！你信不信、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交给大哥——”
“我什么也没做，”叶凌说，“是你自己脑子里的声音。”
卫兰重重地推了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头。
“该死的……”她喃喃道，“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上，她抬起头，看到叶凌坐在了床前的地毯上。
“我想说的是，脑子里有声音的不止你一个。”叶凌轻声说，“我知道你想解决这个问题，我也一样。这就是我没有杀你的原因。”
卫兰怔怔地看着她，忽然间恍然道：“难怪……难怪你是双系觉醒者！”
她握住叶凌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急切地问道：“所以、所以你占据的这具身体是光系觉醒者对不对？你没能完全吞噬她，所以才有着她从前的异能！”
叶凌的瞳孔微微一缩。
吞噬？
她想起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和情绪。
“或许吧，”她含糊地说，“我其实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觉得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
“没错，不能任由其发展，否则总有一天，你会被她所反噬。”卫兰郑重地说。
叶凌问：“没有办法解决吗？”
卫兰发出一声嘲讽的笑来：“解决？大哥这么多年来想了多少办法，我现在不还是这副鬼样子么？”
她松开手，再次仰面倒在了床上，盯着头顶粉红色的床幔。
“这就是绝大多数精神系觉醒者不会进行精神转移的原因，”她疲惫地说，“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看上去很柔弱的躯壳，精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
“她……偶尔会在我脑子里说话。这些年里我一直想要吞噬她，她却总是藏起来，我甚至已经分不清了——”卫兰一把抓住了床幔，用力撕扯了下来，“我分不清这些到底是我喜欢的，还是她喜欢的。”
叶凌静静地看着，想起小小的情报。
“卫兰，卫家二小姐，卫家家主卫长风的同胞妹妹，自幼检测出携带基因问题，据诊断活不过二十岁——哎？你说治疗系觉醒者怎么治不好她？拜托，治疗系觉醒者不是万能的，就像是把破损的机器恢复成出厂设置，可你要是在出厂的时候就有问题，难道他们还能重新做出一台来不成？”
“对，她现在早就超过二十岁啦！今年应该都四十了。要不怎么说世家厉害呢，都能逆天改命的。”
“但她也没全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醒了精神系异能的缘故，她的精神也出问题了，偶尔会自言自语。用旧时代的话是怎么说来着？对了，精神分裂！她有点精神分裂的，像是脑子里还塞着一个别人。”
一个没有被她完全吞噬的人，她现在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其实我不怕别的，就怕研究还没有得出结果，我就被反噬了。”她怔怔地说，“你知道吗，我从前立志要进研究院的。后来知道了实验体项目——我觉得他们的研究方向完全错了。”
“他们一心想着研究人类如何能更高效地吸收异能，可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弄清楚为什么会有异能。这样人类就可以不依赖结晶了，如果找到原理，甚至可以反过来阻止异种的变异和觉醒。”
“实验室是大哥建的，从小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支持我。我开始研究大脑与异能之间的关系，那时候我也有了一点成果，但……”
卫兰的声音低得近乎听不见：“但我那时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