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见柳悦宁突然卡壳，冯导立马喊停。
“悦宁，怎么了？”
冯导站在监视器后面朝着柳悦宁看去，朗声问道，只当她是单纯的忘了台词。
柳悦宁回神，视线强迫又淡定的从时域身上挪开，她半垂着眼眸道“抱歉冯导，刚刚忘词了，再来一遍吧”
“没事”
冯导点头，表示理解，演员忘词或者嘴瓢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迟到，不背台词这些耍大牌的事，就都是小事。
吕彤反应极快的拿着剧本跑了上去递给柳悦宁，众人暂且休息，威亚降了下来，柳悦宁从半空缓缓落地，她接过吕彤手里的剧本，随意的翻开一页，白色的纸张里，是密密麻麻的台词，她认真的注视着，神色认真，实际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身体几乎僵硬，只觉得脑子乱乱的，嗡嗡作响，像是有成百上千的蚊蝇在脑海里嗡鸣。
时域。
又是时域。
从昨天到现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她遇见了时域两次……
她尚且未从昨日仓促又狼狈的重逢中缓过来，今日便又这样猝不及防、突兀的又一次遇见，让她如何躲都躲不过去。
抛开又遇昔日恋人的尴尬与无措，柳悦宁现在满脑子都是对时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困惑。
她不禁想，难道……时域是为她而来的吗？
这样的想法不足一秒，便被柳悦宁光速的否认，她虽然自恋，却并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她并不认为当初她那样狠心的和时域分手后，对方还会对她恋恋不忘。
六年未见的时光，两人之间相隔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就算当初有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舍，再浓烈的感情，也足以在春去秋来的时间洪流中变得平淡。
也许时域依旧惦记着她，但也无关情爱，只是恨或者厌恶罢了。
柳悦宁嘴角流露出轻微的苦涩，她合上手中的剧本，递给了一旁的吕彤，余光朝时域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侧着头在和冯导说些什么。
似乎并不关注这里的情况，柳悦宁心里松了口气，不管时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也应该要先把戏演好，不受影响才是。
“导演，我好了，再来一条吧”
短暂的收拾好自己的思绪，柳悦宁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好，各就各位”冯导拿起对讲机“action”
柳悦宁重新被吊了起来，她身形稳当，一身白纱飘扬，盖在头顶遮面的面纱也随着微风浮动，紧紧的贴着她的面部，勾勒出神女悲悯天人的柔和轮廓。
时域重新掀起眼皮，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的眸光有些朦胧如同深陷旧日的远山薄雾，隔了一会儿他的视线轻轻往一旁瞥了一眼，就看到吕彤正在认真的录像，手机里录像的时限到了，她松开手，点击了发送。
虽然不清楚吕彤将视频发给了谁，但是动动脑子想一想，他也知道手机那头的人是谁。
时域慢慢的收回了视线，他面容依旧平静淡漠，只是眼睑微微下垂，遮住了一些不明的情绪，他想起这些年听到的关于柳悦宁的消息。
新晋小花、资源咖、花瓶、美貌女神……
好的，坏的，全都有。
只是网络上的恶言恶语往往最戳人心，在美国最苦最累的那几年，他在实验室忙的脚不沾地，为了研究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四周寂静，天还是黑的。
他觉得好空旷，不知道该干什么，于是他拿着手机无意识的查看起大洋彼岸关于她的消息。
看着那一条戳人肺腑的言论，他忍不住的皱眉，下意识的为她担心，心想她会不会哭？会不会难过？
在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后，他就觉得自己傻，她自有人护着，有人保驾护航，他什么也不能做，在这白担心做什么？
既然已经分开了，就应该忘干净才是。
可是“忘”这个字，好苦，好难，痛的他在美国漫长的夜里辗转反侧，忍不住在梦里一遍遍的恳求她，挽留她，质问她……到最后什么也不想做，就这样看着她离开。
他想他应该怨她，怪她的。
怨她怎么狠得下心离开他，怨她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他们的感情，只留他一个人规划他们的未来，然后手足无措。
怪她虚荣拜金，为了金钱，而选择投入其他人的怀抱。
他有足够的理由去谴责柳悦宁，可是——他却没办法责怪她一丝一毫。
他想，柳悦宁没有错。
谁不想过好日子？
她那么好，那么漂亮，合该有个富裕的生活，把她娇养起来。
她从小就困难，吃了那么多苦，想要过好一点没有错。
她那么清醒，那么努力，她不虚荣，她只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只是做出了一个利于自己的选择，所以他没办法去责怪她。
总不能因为他不能给柳悦宁想要的生活，还不允许她有更好的选择。
所以他只能怨自己。
现下比起担心柳悦宁，他更应该要担心的是他自己才是，他研究的项目技术遇到了难关，已经停滞快三个月了，他焦头烂额，像是无解的苍蝇，哪还有时间再去担心别人。
话是这样说，可最后还是一个人在半夜挣扎的爬起来，把那些抨击柳悦宁的言论一条一条的举报。
时域想，最后一次了。
他不会再做这种自我感动，又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再次听到柳悦宁的消息是她恋情官宣当天。
当红小花和陆家太子爷。
时域看着标题和柳悦宁的官宣文案，还有那张狗仔拍到的照片里，男人模糊又熟悉的身影时，只觉得无比荒谬。
他太清楚那个男人是谁，当初那人的矜贵沉稳让他自卑，所以一辈子也无法忘却。
他以为秦樾对柳悦宁足够真心，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在这场恋情曝光的风波里，他宁愿推了一个替身出来，也不愿意在媒体面前光明正大的承认他和柳悦宁的关系。
可即便这样，柳悦宁也愿意配合，甘之如饴。
那一刻，时域的心说不上来的闷，如同一颗苦柚。
他想，柳悦宁愿意这样配合，是因为不想失去秦樾这个金主，而是因为……爱他？
大约是因为爱吧。
她一条条暗戳戳秀恩爱的动态里，都隐晦的展现出关于秦樾的痕迹……
时域嘴角轻扯，微不可闻的轻笑一声，似自嘲，似不屑，轻轻的隐匿在空气里。
他霍然转身，朝外走去，大步离开，身旁的助理立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