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电动车停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天刚亮。他看了眼手机，大番薯的消息还没回。昨晚那辆黑车离开厂区后门的画面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夜，车牌被泥糊住一半，但尾灯右下角有个裂口，像被人用拳头砸过。
他摸出头盔里的备用电池，装进背包，起身往巷子走。正门肯定进不去，保安昨天拦得那么严，今天只会更紧。他绕到后墙，发现排水沟旁边有块松动的铁皮，掀开能看见里面堆着旧纸箱和报废的叉车零件。
“修车的不能进，送废品的总行吧。”他自言自语，把背包塞进纸箱，扛上肩。
走到后巷垃圾站，正好碰上收废品的老王推着三轮车过来。老夫子迎上去，说顺手帮个忙。老王抬头一看是他，笑了：“你这身板扛这个？别闪了腰。”
“我这不是锻炼嘛。”老夫子喘着气放下箱子，“再说，我朋友厂里最近乱得很，趁他们没清完，赶紧处理点东西。”
老王点点头，压低声音：“听说了，财务换人，库封了，连食堂都减餐了。你们那个小胖子，还好吗？”
“不太好。”老夫子擦了把汗，“但他还在撑。”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引擎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路线和昨晚一样，拐进厂区后门的小路。老夫子盯着车尾，那个裂口还在。
车停稳后，下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一人拎包一人打电话，走进办公楼侧门。老夫子记下车牌尾号是678，和昨晚不同，但这辆车的右尾灯裂口位置一模一样。
“换牌了。”他对老王说，“但他们忘了补灯。”
老王没接话，只说：“b座那边新租户，这几天天天半夜亮灯。物业说是个咨询公司，可电费比楼上整层加起来还高。”
老夫子眼睛一亮：“b座？哪一层？”
“三层，307。”老王指了指对面商务楼，“说是做企业评估的，可我看不像。搬进去才三天，门口就没挂牌子。”
老夫子谢过老王，背着空包走向b座。他在楼下转了一圈，发现快递柜旁边有个垃圾桶，里面有个撕碎的文件袋，拼起来能看到“宏远资本”四个字，还有个小字印章：项目代管专用。
他掏出手机拍下残片，又去前台假装找人。服务员说307注册的是“启明咨询”，法人姓赵，联系方式是一串空号。
回到巷口，他打开金手指系统，输入“宏远资本”。页面跳出来一堆信息：三年前收购三家制造厂，两次被员工集体投诉裁员过猛，一次因数据迁移问题被监管部门约谈。
他继续输入“启明咨询”和“307室”，系统提示关联异常——这家公司社保只交了两个人，但水电记录显示日均用电量相当于二十人办公。
“白天没人，晚上干活。”老夫子冷笑，“典型的影子公司。”
他调出地图标记，把厂区、b座、后门路线连成一条线，中间画了个圈。然后发消息给大番薯：“你在哪儿？”
等了十分钟，手机震动。一张模糊的照片弹出来，纸上写着：“他们换了财务系统后台，旧账号全失效。我偷偷备份了一份操作日志。”
后面跟着一行字：“我在东门公交站等你，十分钟。”
老夫子骑上车，绕开正门，从辅路穿过去。大番薯已经在站台坐着，三根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脑门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U盘。
“你怎么来了？”老夫子下车问。
“不敢待太久。”大番薯声音发抖，“行政说发现有人私拷数据，已经开始查Ip了。”
“你拷了什么？”
“财务系统的登录记录、审批流变更时间、还有……最后一次客户合同修改的痕迹。”大番薯递过U盘，“我发现，所有终止合作的客户，系统里备注都是‘战略调整’，可实际审批人全是同一个临时账号，权限来自外部授权。”
老夫子接过U盘插进手机，快速浏览。果然，那个账号在四十八小时内批量操作了二十七份合同，全部标记为“协商解约”。
“这不是内部决策。”他说，“是远程操控。”
大番薯咬着嘴唇：“他们是想让我们看起来快倒闭，对不对？等估值掉到底，再低价接手？”
“不止。”老夫子翻到系统日志底部，“你看这个时间戳——每次操作都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和b座307的用电高峰完全重合。”
“所以……他们一边在外面搞我们公司，一边在楼上偷数据？”
“准确说，是抢时间。”老夫子收起手机，“他们要在公司彻底瘫痪前，把值钱的东西先搬空。”
大番薯猛地站起来：“我要去报警！”
老夫子一把拉住他：“报什么警？你说谁？一个注册正常的咨询公司？还是一个按流程解约的财务操作？没有实锤，警察都不会立案。”
“可这明明是阴谋！”
“阴谋也得讲证据。”老夫子盯着他，“你现在冲进去闹事，只会被打成破坏稳定分子。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大番薯低下头，拳头捏得咔咔响。
老夫子拍拍他肩膀：“我们不吵，我们查。你负责一件事——把还在岗的老员工名单整理出来，特别是工龄十年以上的，统计他们的合同到期时间、社保状态、有没有签竞业协议。”
“这有用吗？”
“当然。”老夫子说，“一家企业的价值不只是机器和订单，还有人。如果他们打算裁掉所有老员工，那就不是经营困难，而是蓄意摧毁。到时候，这就是违法证据。”
大番薯抬起头：“那你呢？”
“我去确认一件事。”老夫子打开金手指，启动“关联图谱”模式，输入宏远资本、307室、临时账号Id。
屏幕开始滚动数据。社保缴纳记录、网络登录Ip、银行转账流水……几分钟后，三条红线自动连接在一起：
1. 307室的宽带账户绑定手机号，机主姓名与宏远资本法务部某主管一致；
2. 该主管名下有一家空壳公司，曾在今年初向大番薯公司竞争对手提供短期贷款；
3. 同一时间段，该对手突然加大广告投放，抢走大番薯公司三个核心客户。
“果然是老套路。”老夫子眯起眼，“先扶一个对手，再压垮原厂，最后低价接手资产。”
他把分析结果导出，加密存入另一个U盘，递给大番薯：“这个你收好。万一你手机被查，就说是修电脑的朋友给的普通文件。”
“接下来怎么办？”
“等。”老夫子看着b座方向，“他们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做表面文章。只要继续操作，就会留下更多痕迹。”
大番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老李说昨晚又有人进了财务室，这次是从消防通道绕进去的，监控刚好‘故障’。”
老夫子点点头：“说明他们在加速。越急，越容易出错。”
他掏出笔，在手机备忘录写下几个时间节点：
- 每周二上午十点，财务总监开会；
- 每周四下午三点，系统自动备份；
- 每月一号，工资发放前需股东确认。
“下次他们动手，一定会选系统最松的时候。”他说，“我们就盯这几个时间。”
大番薯紧张地问：“要是他们发现我们在查呢？”
“那就让他们发现。”老夫子笑了笑，“但我们得让他们以为，我们只看到一点点皮毛。”
他打开手机，故意在聊天软件里输入一行字：“我觉得就是管理不行，换人就好了。”然后截图，发到一个闲置的微信群里。
“钓鱼？”大番薯愣住。
“不，是撒饵。”老夫子关掉手机，“让他们觉得我们只是抱怨员工，不碰核心。”
两人正说着，远处b座电梯叮了一声。307室下来两个人，正是早上那两个西装男。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另一个在打电话。
“……数据导出进度怎么样？……嗯，确保原始日志不留痕迹……对，明天董事会要初评估值。”
老夫子立刻低头，拉着大番薯往公交站深处走。等那两人上车离开，他才抬头，盯着商务楼三楼那扇窗户。
窗帘拉得很严，但角落有一条缝。他掏出手机，调成望远模式，轻轻放大。
镜头里，墙上挂着一块白板，上面写着几行字：
【目标企业：xx机械】
【当前状态：内部动荡，客户流失】
【预期收购价：≤3800万】
【风险提示：可能存在未披露债务】
最底下一行小字写着：
“务必在两周内完成控制权交接。”
老夫子把画面定格，保存。
他转身对大番薯说：“他们已经准备签字了。”
“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十三天。”老夫子把手机放进兜里，“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得算准。”
大番薯握紧U盘，点头。
老夫子看了看表，九点十七分。
他掏出电动车钥匙，说：“走，先去打印店。”
“干嘛？”
“做点假材料。”老夫子咧嘴一笑，“比如，一份‘离职员工集体诉讼筹备书’。”
大番薯瞪大眼。
老夫子跨上车，拧动把手。
车子启动的瞬间，b座三楼的灯突然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