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我房里人,往后这些尽用就是。别叫人以为跟着我挨饿。
虽是嗔怪语气,袭人却心头一热。
晴雯办事回来,也被唤来同食。两个丫头只觉爷是天底下头等好的主子。
贾铭倒不以为意。这般小事,于她们竟是天大恩惠。自今日始,他的一举一动,在这府里怕都要被她们挂在心上。
待得将来,怕是府外天地,也不外如是。
真丈夫当如是!
用罢早膳,贾铭携二女自东跨院转至前厅。
沿着蜿蜒小路来到中路的青殿。
眼前景象令袭人和晴雯瞠目结舌——府邸不知何时已布满陌生身影!
持戟肃立的亲兵!
步伐整齐的家丁!
贾铭向二人解释道:这些皆是我麾下亲卫,日后将驻守府中。亲兵百人,家丁五十,统领名唤魏续。
往后出行,须得亲兵随行。
此言尽显对二婢的呵护之意。
既是他的身边人,
岂容外人染指?
要欺辱也只能由他亲手施为!
谢爵爷恩典!
袭人、晴雯既惊且喜。
偌大贾府原仅十余人,常觉清冷畏惧;
而今兵甲林立,
尽是虎背熊腰的百战精锐——
纵是荣宁二府也难有此等阵仗!
二婢只觉颜面生光,
更兼出行有将士护卫,
连寻常千金亦难企及。
这份逾格的宠溺让她们心旌摇曳:
爵爷这般厚待,莫非今夜就要......我是该顺从,还是欣然相就?
贾铭未察二婢心事,入殿见了贾芸,
开门见山下达一道惊人的命令——
【7
青殿之上,
贾芸闻言变色,
袭人晴雯俱是心惊。
贾铭竟命贾芸即刻遣散原有仆役,
林桂等众人尽数革除!
在主子眼中不过寻常事,
于下人却是灭顶之灾。
(
他们清楚面临被逐的可能。
不过虚饰之词。
实则就是驱逐!
没人愿沦为遭主家厌弃之徒。
这不仅仅意味差事不保。
更重要的是,
被逐之人,
将再无受雇机会。
在旁人眼中,
既为旧主所弃,
必存重大缺陷。
无人愿收留。
此举形同断绝生路。
除去为奴为婢,
他们别无长技。
离府即是绝境。
故袭人与晴雯惴惴不安,
对贾铭愈发敬畏,
唯恐步其后尘。
有难处?
贾铭语气平淡。
不敢不敢,这就去办。
贾芸慌忙应承。
初次办事岂敢懈怠,
遂决意驱逐十人。
既无瓜葛,
自然不留情面。
正欲离去时,
忽听贾铭吩咐:
每人予五两遣银。
贾芸讶然,当即赞道:
爵爷仁厚!
确系仁厚之举。
虽行驱逐,
却非贾铭之过。
这些人本非其下属,
乃府中原有仆役。
尽数遣散虽显绝情,
但于理无亏。
纵然分文不给,
亦无可指摘。
然贾铭不仅给银,
且足五两之数,
可支半载用度。
实属宽厚。
得此银钱,
暂可安身另谋出路,
不致流落街头。
值此隆冬时节,
若成游乞,
必如晴雯般,
难逃冻毙之命。
贾芸心中稍定,觉得贾铭为人宽厚仁义。
袭人和晴雯神色也缓和下来,确信自家主子并非薄情之人。
贾芸随即告退。
离开时魏续紧随其后。
魏续携着备好的银钱,领数名亲兵前来。
若有赖着不走的,
便棍棒伺候!
方才,
林桂等人闻听要被辞退,
立时炸开了锅。
皆欲向贾铭求情,死活不肯离去。
贾芸沉下脸道:
此刻走,尚可得五两银子遣散费。
若再不知好歹,休想拿到半文钱,统统棍棒赶出!
这可是贾铭交予他这新任管家的首件差事,
他务必办妥。
林桂等人见魏续一众持械而立,凶神恶煞,
顿时胆怯,
不敢造次。
只得乖乖挨个领了银钱,
蔫头耷脑地离了贾府。
寒冬腊月被逐出家门,
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所幸五两银子稍慰身心。
待林桂等人离去后,
贾府上下除贾芸外,
余者尽是自家人。
袭人与晴雯俱是贾铭仆役,
早已归心。
贾芸亦忠心耿耿,
其余人等更是死士。
至此内外院落皆为贾铭心腹,
再不必忧心私密外泄。
哪像宁荣二府,
处处漏风。
他们的一举一动,
所见何人,
所谈何话,
时地人事细节,
尽在两位皇帝与太上皇掌握之中。
......
......
遣散完毕,
见前来复命的贾芸,
贾铭赞许道:甚好。
现下随我去采买些物事。
---
贾府需采购大批物资,包括柴米油盐等日常用度,同时要为秦家置办聘礼事宜。贾芸得知后并未意外,立即应下。随后队伍整装出发:魏续率百名亲兵看守宅院;贾铭、贾芸、袭人、晴雯携五十家丁及十名并州狼骑前往东城商街。高顺已于破晓时分持贾铭手令,带五十陷阵营前往飞狼营交接。
冬日积雪盈尺,所幸天气晴好。贾铭策马而行,袭人晴雯乘轿,规格之高令二人欣喜。市 ** 买时,两婢女格外活跃。贾芸主理府中用度,按三百人标准置办——涵盖百名亲兵与五十家丁所需,更计划添置厨娘、嬷嬷及丫鬟。毕竟严氏作为姨娘需人伺候,秦可卿过门亦要陪嫁,未来用度必将增扩。
听闻此规模,众人暗自惊叹。晴雯悄声对袭人道:咱们府上快比肩荣宁二府了。袭人思忖答:荣国府主子二三十口,仆役三四百,现虽未及,却也惊人。毕竟两府规模是经数代累积而成。
贾铭这才刚刚起步。
一个新建的爵府,刚起步就有如此阵仗。
实在令人咋舌!
这要耗费多少银钱啊。
俏丽的晴雯,只觉白花花的银两和金灿灿的元宝正从贾铭手中源源流失。
袭人略作沉吟:
粗略估算,府中三百余人,单是下人们一年的膳食衣食用度就要一千一百两。
这还不包括主子们的开销。
若按荣国府的月钱标准计算,从上至老太太,下至小丫鬟人人有份。老太太、太太、李纨每月二十两;宝玉、贾环、贾兰各二两;大丫鬟一两,小丫头五百钱。
全部加起来就是笔惊人数字。
以纨大嫂为例,一年各项进项——月钱、年例、脂粉钱、学里点心笔墨银等,统共四五百两。
荣国府单是必要开支,一年就需万两有余。
再算上人情往来、孝敬上司、修葺庭院、养护花木车马...总计更要翻上一番。
全府一年开支,至少两万两白银!
越算越心惊。
袭人只觉背脊发凉!
贾铭的府邸因主子不多,倒是省去了几千两开销。
但一年仍需花费上万两。
想到此处,袭人急忙劝阻:爵爷万万不可!
她素来忠心耿耿,当即苦劝道:
府上每月开销近千两,一年下来上万两白银,实在不宜供养这许多人。
管家贾芸也慌张进言:爵爷,眼下确实不必如此奢靡。
(
贾铭下马环顾四周商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忠告他早已料到。
对此他深感欣慰。
“放心,我自有打算。”贾铭豪迈地说,“区区万两白银,不值一提。”
三人闻言皆惊。
身为子爵,贾铭年俸仅银四百余两,另有禄米四百斛。作为正三品参将,按大乾官制,三品官俸为年银一百五十六两。
大乾官员俸禄分十等,从一品至未入流。京官多数仅享双俸单米,养廉银寥寥无几。
贾铭距二品仅一步之遥。
文武官收入悬殊。
武将若不行险搜刮民财,收入远逊文官。
贾铭年俸总计约两千五百两,与万两开支相去甚远。
贾芸心中暗忖:文官三年任知府可得十万白银,武将却无此财路。荣国府全赖商铺田庄方能维持开销。
他并不知晓这些。
荣国府眼下已是入不敷出。
宁、荣两府名下的田产合计有十五六个庄子,按每个庄子值二千五百两银子计算。
每府一年收入约有两万两。
然而——
这些银子并非全归两府主子所有。
遇上大额开销,或是有人打秋风、敲竹杠的情形屡见不鲜,再加上下人私吞、账目混乱等问题,几重盘剥之下,府中亏空日益严重。
如今的贾家早已外强中干。
若再拖两年——
即便不被抄家,也会因资不抵债而败落。
正因如此,凤姐才会暗中放印子钱填补窟窿!
也正因如此,贾赦才会为区区几千两银子狠心卖女儿!
相比之下,老亲史家更显凄惨。
史湘云身为主家 ** ,竟需靠做针线活补贴家用!
贾芸觉得贾铭此举过于冒险。
忍不住再劝:“您是子爵,养二十多名仆役已算极有体面。”
确实——
二十多名下人在当时已属排场。
譬如五品官的秦家——
连同秦业一家三口,全府上下不足十人!
贾铭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不必担心,这点开销不算什么。别忘了,昨日贾珍‘送’的一万两银子和一间铺子,足够应付一年半载。”
贾芸等人闻言一愣。
神色顿显微妙。
细想确是如此——
贾珍父子倒替贾铭解了燃眉之急。
可这笔钱终非长久之计。
但见贾铭神色笃定——
众人只得作罢。
“放心,我自有生财之道。”
“今日采买结束后,你去看看那间铺子,务必妥善经营,我准备售卖些新鲜玩意儿。”
贾铭温言安抚道。
下属敢直言劝谏本是好事。
身为上位者,他须稳定人心。
唯有上下齐心——
方可成就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