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花虽想试试自己的酒量,可毕竟这身子才十岁,万一伤了根本,损了神智,反倒得不偿失。
“许是女儿有些天赋,善饮。”沈棠花开口道,又看向宋泽与宋家三位兄弟,一脸认真地说,“所以爹,您和大哥、二哥、五弟在外切不可与人逞强斗酒。”
四人齐齐点头,若真遇上能喝的还非要硬拼,岂不成了傻子,他们肯定不是。
花溪别院一道道佳肴陆续呈上,拿手的菜一道都没错过,直至月挂中天,一家人才尽兴而归。
永平侯听得下人回报,说大房一家已回府,这才缓缓坐下。
宋倓也暗松一口气,侯爷一直在书房中来回踱步,险些没把地砖踏陷几分。
“去打听打听,那混账今日是发了什么善心,竟想得起带妻儿出门。”永平侯吩咐道。
“是,属下明日定给侯爷回话。”宋倓躬身应道。
“明日?”永平侯瞥了一眼窗外天色,“……那就明日吧。”
宋倓暗暗一怔:难不成,侯爷方才竟指望自己今夜就回复?
想像着大房一家其乐融融的情形,永平侯忽又念起秦氏病体未愈,便起身步入后宅。
刚至联泰院,却见严嬷嬷步履匆匆正往外走。
“去做什么?”永平侯心头一紧,莫非夫人病情加重,要去请大夫?
若实在病重了,还是得请不在宫里当值的太医过来。
可以一抬眼,却见严嬷嬷面色迟疑。
微顿了顿,严嬷嬷才道:“回侯爷,夫人听说大爷与大少夫人带着公子姑娘们在外饮酒这会儿才回来,命奴婢前去瞧一眼。”
严嬷嬷尽量说得轻描淡写,永平侯却皱起眉头:“这有什么可瞧的?”
“这……”严嬷嬷一时语塞。
秦氏本意实为斥责,一家子在外饮酒至夜方归,成何体统?侯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可严嬷嬷知道,此话绝不可说。
侯爷对大房一向宽容,无论是因为对先夫人的愧疚,还是出于对嫡长子的疼爱,总归与众不同的。
否则,侯夫人也不必如此殚精竭虑,步步为营。
“夫人也是忧心,毕竟时辰已晚。”严嬷嬷低着头,轻声回禀道。
“老大再过几年都要做祖父的人了,有何可忧心的?”永平侯摆了摆手,一时竟不想进屋。
但既已至此,还是进去看看吧。
秦氏早已听见门外的动静,此时正勉强倚在床头。
见永平侯进来,她作势欲起身行礼。
“你既病着,这些虚礼就免了。”永平侯抬手制止,远远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
秦氏见此,不由得想,如若是连氏生病了,他会如此吗?
还在闺中的时候,秦氏便听说永平侯夫妇琴瑟和鸣,究竟是谣传还只是对自己这般疏淡?
“侯爷是否以为,妾身是故意寻大房的不是?”秦氏抬眼望来。
“本侯并无此意。”永平侯端起茶盏,想了想又放下。
夜深了,喝了茶怕是睡不着了。
“纵使侯爷不信妾身,也要想想,妾尚在病中,即便有这个心,哪还有精力去找大房的麻烦?”秦氏语声哽咽。
“本侯说了并无此意……再者你既在病中,为何还要去过问大房的事?”永平侯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侯爷说的是,若换了是老二,妾身便不管了,自是养病为先,可后母难为……”
秦氏轻咳两声,“老大日常胡闹也就罢了,如今还带着一大家子在外流连至夜此刻才回来,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该差人问一声?”
“一家子齐整地回来了,还有何可问的?你这病就是操心操的。”永平侯叹了口气,实在想不明白,秦氏为何自找苦吃。
秦氏听了,只觉得原本好些了的身子,又开始难受起来。
“侯爷,妾身终究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若无事,不过是一份关心,若有事,也好及时规劝一二。”
秦氏红着眼睛看向永平侯,“况且,我纵然是后母也是在病中,他们一家子出门玩乐,侯爷真觉得这是应该的?我倒不计较,若是传到旁人耳朵里,又会怎样说我们侯府的教养?”
“他们不过是在外用顿晚膳罢了,老二不也时常在外用膳?”永平侯声音里有了些微的不耐,“再者说了,本侯瞧着你的身子也还行。”
瞧着也还行?秦氏气得撑着身子的手都在抖。
反正大房怎么做都是对的,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
永平侯没察觉到秦氏的不妥,仍觉得她小题大做,但念其初衷还是好的,便也没打算再说下去。
这时严嬷嬷端着温水进来,服侍秦氏饮下后,竟在永平侯面前跪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有话直说便是。”永平侯蹙眉。
“侯爷,夫人几十年来为侯府劳心劳力,你所见虽是小事,可偌大侯府之中,件件小事累积便成大事。若样样纵容,只怕酿出祸端。”
严嬷嬷边说边拭泪,“大夫也说,夫人这是积劳成疾啊!”
一席话说得永平侯心生几分愧疚。
这些年来他常年征战在外,近岁才奉召回京,侯府上下确实一直倚仗秦氏打理。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永平侯终是叹了一声,“既身子不适,便好生静养,别再多思劳神。大不了……本侯多来后宅走动便是。”
“侯爷,这如何使得?”秦氏抬眼看永平侯看了过去,“后宅事务琐碎,怎能让您劳心费力?”
“横竖本侯也无事可做。”永平侯语声微涩,“人都说年纪大了该当含饴弄孙,本侯……也想试试,梧儿和棠花都是习武的好料子,不定能有些出息。”
说罢叮嘱秦氏好生休息,便起身离去。
良久,秦氏才喃喃道:“侯爷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严嬷嬷悄悄打量她的神色:“侯爷自是来探望您的。”
“探望?”秦氏凄然一声冷笑,“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辰,他这是来看我,还是来气我?又或是怕我为难他的嫡长子?”
最后,还要夸几句大房的孩子,就连那养女都在他心尖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