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镇县令姓钱,是个脑满肠肥的油腻中年男子。
此刻,他正焦躁不安地在县衙后堂来回踱步,额头上全是冷汗。
京城贵人?天罚内幕?粮仓下一个目标?
这些如同毒刺般的流言,一下下扎在他的心尖上。
京城那几个被雷劈死的同僚,他自然有所耳闻,私下还曾嘲笑过他们手脚不干净遭了报应。
可如今这“报应”二字落到自己头上,滋味就完全不同了!
他确实贪了!
不仅贪了朝廷拨下的部分赈灾粮,还和那几个粮商勾结,囤积居奇,指望着趁这场大雪灾狠狠捞上一笔!
那北山粮仓里,堆得可不全是公粮,更有他不少私藏!
难道……真的被京里的大人物盯上了?还是说……真有天罚?
“加派守卫!给本官把粮仓围死了!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钱县令声嘶力竭地对着手下师爷吼道,“还有!去查!那支流放队伍里到底有什么人!给本官仔细查!”
师爷连滚爬爬地出去传令。
很快,一队队县衙的兵丁和临时征召的民壮被派往北山粮仓,将原本就戒备森严的粮仓围得水泄不通。
火把将仓库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巡逻的队伍交错穿梭,气氛紧张得如同大战将至。
钱县令自己,也硬着头皮,在天黑后亲自去粮仓“巡视”了一圈,看着那高耸的围墙和密密麻麻的守卫,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他就不信,这阵势,还能有什么“天罚”或者“暴民”能冲进来!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真正的“手段”,根本无视他的高墙和守卫。
夜更深了。
北风呼啸,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守卫们虽然不敢松懈,但长时间的高度紧张也让他们疲惫不堪,注意力开始下降。
就在这看似铁桶一般的防御中,一个无形的“意识”早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粮仓内部。
苏晚晴的意识体悬浮在巨大的粮仓中。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麻袋,里面大多是糙米杂粮,但也有一些角落里堆放着品相明显好得多的精米和白面,甚至还有几口上了锁的大箱子,估计里面装的是钱县令的私藏金银。
“贪得无厌!”苏晚晴心中暗骂。
她没有动那些金银,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她的意念集中在那些精米白面上——这些都是队伍里最需要的!
空间之力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一袋袋精米白面悄然“抹去”,收入空间仓库之中。
数量不多,但足够流放队伍吃上很长一段时间,并且能极大地改善伙食。
做完这一步,她驱动意识体来到粮仓那厚重的大门后。
复杂的门闩和巨锁从内部牢牢锁死。但这难不倒她。
空间之力凝聚成极细的刀刃,精准地切入锁芯内部,猛地一绞!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从门内传出,被风声完美掩盖。
那巨大的铜锁内部机括已被彻底破坏!
紧接着,她又如法炮制,将几处副门的门闩也用空间之力悄悄震断或移开!
做完这一切,她的意识体迅速撤离,回归本体。
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客栈客房内,苏晚晴睁开眼睛,对着一直守候的萧珩微微点了点头。
萧珩眼中寒光一闪,对窗外做了一个手势。
一直潜伏在粮仓外围阴影中的荆轲,看到信号,深吸一口气,运足内力,用一种极其怪异、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厉声长啸:
“贪官污吏!囤粮害命!天理不容!”
“粮仓已开!乡亲们!拿回自己的活命粮啊——!”
这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夜空中陡然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紧张等待的灾民耳中,也传入了每一个守卫的耳中!
守卫们大惊失色,慌忙看向粮仓大门! 而早就被饥饿和怨恨折磨得快要发疯的灾民们,则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什么声音?”
“他说粮仓开了?!”
“活命粮!是我们的活命粮!”
人群骚动起来,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就在这时,几个被赵峰和萧猛提前安排好的、混在灾民中的自己人,趁机猛地冲向粮仓大门,用力一推!
那扇被钱县令视为固若金汤、被守卫们严阵以待的厚重仓门,竟然……真的应手而开!发出“吱呀”一声沉重而刺耳的摩擦声!
仿佛一个信号!
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求生的欲望瞬间被点燃!
“门真的开了!”
“狗官的钱锁不住粮了!”
“冲啊!抢回我们的粮食!”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嘶吼着、咆哮着,疯狂地涌向那洞开的粮仓大门!
守卫们试图阻拦,但瞬间就被汹涌的人潮冲垮、淹没!棍棒、拳头、甚至牙齿都成了武器!
为了活命,平日里温顺的百姓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场面彻底失控!
精米、白面、杂粮……被疯狂地抢夺、抛洒!人们用衣服兜,用双手捧,甚至直接扑到粮堆上用嘴啃!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最早冲进去的那几个人,以及一些靠近粮堆的灾民,怀里莫名多了一些用旧布包好的、分量不轻的“杂粮”口袋,然后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朝着流放队伍落脚的客栈方向跑去……
粮仓外,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如同炼狱。
粮仓内,一场绝望与愤怒的狂欢正在上演。
而始作俑者苏晚晴和萧珩,则站在客栈的窗边,远远望着北山方向那片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喧嚣。
“粮食,拿到了。”苏晚晴轻声道。
“水,搅浑了。”萧珩接口道。
至于那位钱县令? 今夜,注定是他仕途乃至生命的终点了。
大柳镇的粮仓,以这样一种惨烈而混乱的方式,“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