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时,木念她们找到一个浅浅的山凹,勉强能挡风。
木念让三人躲好,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拿着些野果与空间拿出来的馒头、米、烤肉、烤鸡一大包吃的,还有一个大水囊。
“凑合吃。”木念把吃食分了,水囊先递给龙湖。
龙湖接过,喝了几口。
水流过喉咙,龙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又是那种水,清甜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生机,喝下去连伤口的灼痛都缓和了很多,龙湖抬眼看向木念。
木念正低头啃果子,侧脸映着微弱的月光,看不真切。
龙湖什么也没问,把水囊递还给柳氏。
夜里冷得刺骨。
柳氏和木柔挤在一起取暖,龙湖靠坐在石壁下,闭着眼,不知是睡是醒。
木念守在最外面,耳朵竖着,听外面的动静。
后半夜,风里传来隐约的哭声和嘈杂声,很远,是顺风飘了过来。
天蒙蒙亮时,木念决定冒险出去看看。她得弄清楚,除了追兵,这附近到底还有什么人?
木念沿着声音来的方向,小心翼翼摸到一处高坡,拨开枯草往下看。
底下是一条勉强能过车的土路,此刻挤满了人。
一个个拖家带口,衣衫褴褛,脸上只剩下麻木和绝望。
推着的独轮车上堆着破烂家什,孩子哭闹着喊饿,老人拄着棍,一步一步往前挪。
是逃荒的。
人比昨天看到的多了不止一倍。
木念心往下沉,黄河怕是真决堤了。
乱世,已经追到脚脖子了。
木念缩回身子,急着往回赶。得尽快离开这附近,人一多,更容易出乱子。
回到山凹,柳氏正焦急地张望,见木念回来才松了口气。
“娘,收拾一下,我们得走。”木念语气急促,“外面路上全是逃荒的人。”
柳氏脸一白道:“这……这可怎么好……”
“往北走。”木念语气斩钉截铁道,“去找外祖家以前提过的那个庄子,总比留在这变成乱民强。”
一直闭着眼的龙湖睁开眼道:“往北的路,恐怕不好走。”
“留在这里就是等死。”木念看向他道,“你的意思?”
龙湖沉默一瞬,手无意识按了按伤腿道:“我跟你们走。”
简单吃了点东西,四人再次上路。
木念依旧做主力,拖着龙湖。
越靠近路边,人流越多,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酸臭、汗臭,还有隐隐的血腥味。
木念她们混进人流,尽量低着头,不起眼地跟着往前挪。
木念感觉到不少目光扫过来,有麻木、探究、不怀好意的。她攥紧藏在袖子里短刀。
龙湖半靠在拖架上,眼皮耷拉着。每次有陌生男人靠近到一定距离,他搭在拖架边上的手指就会极轻地敲一下。
木念立刻警觉,用身体隔开视线。
有一次,两个眼神飘忽的汉子挤过来,目光在柳氏和木柔身上打转。龙湖的手指急促地敲了两下。
木念停下拖架,转过身,恶狠狠地瞪过去,手里短刀露出一点寒光,出声:“看什么看?滚远点。”
那两人被木念眼里的凶光慑住,啐了一口,悻悻地挤开。
柳氏吓得手发抖,木柔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
龙湖抬眼看了看木念紧绷的侧脸,又垂下眼皮。
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人流慢下来。前面似乎堵住了,吵吵嚷嚷。
木念踮脚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号褂衙役的人设卡子,正在盘查过往流民,不时粗暴地推搡呵斥。
一个逃荒的人说:“官爷行行好,我们就过去讨个生活…”
“滚回去,上头有令,流民不得随意北上。”
衙役边说边挥着鞭子,抽在一个想硬闯的老头身上。老头惨叫一声滚倒在地。
木念心里一咯噔。有卡子盘查,她们这四个人太扎眼,尤其是龙湖。
木念立刻压低声音:“退回去,从旁边林子里绕。”
木念拉着龙湖,护着母亲、妹妹,艰难地逆着人流往后挤,引来一片骂声。
刚退到路边,还没钻进林子,后面响起一阵急促马蹄声,烟尘滚滚。
几匹高头大马冲过来,马上的人穿着统一青色劲装,腰佩长刀,面色冷厉,直接冲向卡子。
为首的衙役赶紧迎上去,点头哈腰。
那伙青衣人勒住马,目光如电,扫视着混乱的人群。其中一人拿出一幅卷轴,唰地展开。
木念离得不远不近,看不清卷轴上画的是什么。
她只见那衙役脸色一变,手指下意识地往人群里指了一下,大概是指之前逃难人来方向。
那伙青衣人领头的一点头,收起卷轴,打马就要继续往前。
突然,马上一人察觉到什么,扭头,视线锐利地射向木念他们这边。
目光掠过柳氏、木柔,最后定格在龙湖的身上。
龙湖低着头,乱发遮面,一动不动。
那人的目光带着审视,迟迟没有移开。
木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悄悄握紧刀柄。
那青衣人盯着龙湖看了足足三、四息,才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跟着同伴疾驰而去,溅起一片尘土。
木念僵在原地,直到马蹄声远去,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木念低头看向龙湖。
龙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看着那队人马消失的方向,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直线。
“认识?”木念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龙湖收回目光,垂下眼帘,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只极轻地摇了摇头。
“快走。”龙湖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