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看向龙湖。
龙湖没说话,只朝旁边瞥了一眼。那里堆着些赶车用杂件,其中有一捆平时用来固定货物的麻绳,粗糙结实。
木念懂了。
她没再问,只对顾长渊道:“将军,麻烦把人带到那边矮树后面。”
木念又看向钱伯道:“看紧另一个。”
顾长渊挥挥手,两个亲兵立刻上前,从伙计手里接过那不断挣扎的妇人,拖向不远处矮树丛。
龙湖自己撑着板车边缘,挪到车沿。
一个亲兵很有眼色,赶紧把放在板车下的一个旧木轮椅推过来,扶他坐上去。
龙湖自己摇着轮椅,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树丛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但挡不住声音。
起初是那妇人尖利的咒骂,夹杂着听不懂方言,恶毒无比。
接着,咒骂变成了闷哼。
然后,是绳子勒紧什么东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咯吱,咯吱。
没有惨叫,只有那种被极力压抑下去、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像野兽垂死哀鸣。
这声音比惨叫更瘆人。
外面等待的难民们,个个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出。有人悄悄缩了缩脖子,看向那矮树丛眼神里充满恐惧。
木念没跟过去。她转身快步走到那个中毒抽搐的男人身边。男人口鼻还在渗黑血,气息微弱。
“把他抬到火堆边,平放。”木念吩咐。
男人的家人连忙照做。
钱伯蹲下,查看他瞳孔,手指搭上他的手腕。脉象乱得很,这毒很猛。
木念心里清楚,普通草药根本没用。
钱伯把中毒病人情况告诉顾长渊将军和木念。
木念抬头,对眼巴巴望着她的众人道:“需要干净清水,给他灌下去,催吐。”
立刻有人跑去拿烧开后又放温的水。
木念借着袖子的遮掩,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瓶浓缩灵泉水,藏在掌心。
她趁着混乱当口把几滴浓缩灵泉水混入温水。
动作快得没人察觉。
他家人给男人喂水,几滴浓缩灵泉混着温水被灌进了男人喉咙。
“让他吐出来!”木念道。
他家人赶紧拍打男人的后背。男人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哇地吐出一大口带着黑血污物。
吐完之后,他脸上的青黑气以肉眼可见速度褪去一些,身体还很虚弱,但抽搐停止,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有效,木姑娘的法子有效。”旁边有人惊喜地低呼。
这一下,所有人看木念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刚才那点龙湖审问手段而产生恐惧,迅速被眼前救命奇迹冲淡。管他用什么法子,能救命的才是真菩萨。
这时,矮树丛那边的动静停了。
龙湖摇着轮椅,缓缓出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右手的手指上,沾了点不起眼的草屑。
他看向木念,微微点头。
木念对顾长渊道:
“将军,派人顺着小溪往上走,大概百步左右,岸边有块像卧牛的大石头,解药就藏在石头下面水洼里,用油纸包着。”
顾长渊点了一个亲兵,出声:“快去找。”
亲兵飞奔而去。
所有人都屏息等着,目光在小溪方向和那个昏迷的男人之间来回移动。
没过多久,亲兵手里举着个湿漉漉的油纸包跑回来道:“找到了,将军,真在石头下面。”
钱伯接过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些褐色药粉。他嗅了嗅,确认无毒,才对中毒男人的家人道:“分三次,用水化开给他喂下。”
处理完这边,木念才走向矮树丛。
那个妇人被绑在树干上,头耷拉着,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
她没死,只是眼神涣散,里面那点怨毒和疯狂全没了,只剩下彻底的恐惧。
木念站在她面前。
妇人艰难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没等木念问,就断断续续道:
“是……是‘上面’让我们找机会把‘阎王帖’下在水源和混进你们的药里……”
“上面是谁?”木念问。
妇人摇头,眼神恐惧道:“不……不知道,单线联系,只知道完不成任务全家都得死……”
木念盯着她看了片刻,知道问不出更多。
她转身走回人群中央。
解药起效需要时间,中毒男人的命看样子是保住了。
水源的问题也解决好,钱伯已带人去上游清理,并派人十二时辰看守。
一场足以让队伍崩溃的投毒危机,看似被控制住了。
顾长渊看着木念,眼神复杂。这丫头,手段狠,心思细,还有一手神鬼莫测的医术。他之前真是小瞧她了。
木念没理会顾长渊的目光。
她扫视了一圈惊魂未定难民,扬声道:
“毒源找到,解药也拿到了。以后用水,必须烧开。谁敢再碰生水,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噤若寒蝉,连连点头。
木念继续道:“病人,继续按我的方子吃药。没病,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活命,就别自己先乱阵脚。”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安力量。人群渐渐散去,各自忙碌,只是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木念走回自家板车旁,接过妹妹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
龙湖摇着轮椅靠近,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问出来了,是‘阎王帖’。他们不止一个人。”
木念握紧水囊。
不止一个。
也就是说,这逃荒队伍里,还藏着想要他们命的钉子。
她抬眼,望向北方灰蒙蒙的天空。前路还长,这路上魑魅魍魉,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让他们安生了。
得尽快把核心的人拢到身边才行。
木念心里盘算着,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正帮忙维持秩序钱伯和那几个一直很勤快的年轻伙计身上。
就在这时,那个最早发病、喝了灵泉药汤后好转的咳嗽男人,在他媳妇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木念面前。
男人推开媳妇,扑通一声就跪下,结结实实给木念磕了个头。
“木姑娘,救命大恩,我汤老五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