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宋澈没回家,而是车头一转开回了“利剑大厦”。
这里是专案组的总部,也是他现在唯一觉得安全的地方。
整个办公室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
桌上放着从季教授那拿回来的牛皮纸袋,纸袋已经泛黄了。
宋澈没急着打开,他先给自己泡了杯浓茶。
滚烫的茶水下肚,总算驱散了些寒意,也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安分了点。
他知道这纸袋就是个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他要面对的恐怕比“十二时辰杀局”还要恐怖得多。
可他没得选。
他小心地解开系绳,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轻轻放在桌上。
几本厚厚的笔记,上面的字迹很娟秀,还有一沓从古书上复印的资料,全是些神秘符号,最后是一叠被小心保存的老照片。
看到照片的一刻,宋澈感觉自己都忘了怎么呼吸,他拿起了最上面那张。
照片黄得厉害,边角都卷起来了,但画面还很清楚。
那是张黑白合照,照片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人,笑起来温文尔雅,满是书卷气。
这人的眉眼跟宋澈有七分像,是他父亲,宋秉文。
他父亲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年轻人,那人穿着一身警服,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英气。
宋澈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这个男人他认识!
纵使二十多年过去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可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一点都没变!
市公安局局长——魏正龙!
一股凉气从他脚底板直冲脑门!
自己最大的“靠山”,那个力排众议提拔自己的局长,竟然认识自己的父亲!
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他在会议室里问起我父亲的名字也根本就是故意为之!是在试探我吗!
当初他那么挺我,到底是爱才,还是另有目的?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宋澈脑子里乱窜,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里,网上每一个结点都连着他最信任的人。
他逼着自己冷静,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他拿起母亲的笔记继续翻看,笔记里详细记录了母亲研究“守夜人”这个古代秘社的过程。
她从各种史料和野史里拼凑出了这个组织的样子——一群信奉精英主义,打着“守护秩序”的旗号,干着“清理”勾当的家伙。
翻到其中一页,宋澈看到一段让他心惊肉跳的记录,母亲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名字,“张敬之”。
笔记上写着:“张警官,秉文的好朋友,也是林薇的老师,为人谦和正直,好像对我和秉文的研究也挺感兴趣……”
张敬之!退休的老刑警队长,警界的活化石,林薇最尊敬的老师!
宋澈感觉脑袋要炸了。
魏正龙……
张敬之……
一个是现在江城警界的老大。
一个是过去江城警界的精神图腾。
这两个人都和自己的父母关系密切!
他们到底谁是敌,谁是友?
或者他们两个都是“守夜人”?!
就在宋澈快被这巨大的谜团压垮的时候,桌上的手机跟疯了一样响了起来。
是林薇。
宋澈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林薇的声音很沉重,还带着一丝藏不住的颤抖。
“宋澈,‘寅虎’案发生了!”
“寅虎”案!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宋澈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站了起来,声音一下子就恢复了镇定:“什么时候?在哪?死者是谁?”
“三分钟前报的警。”林薇的声音又快又清晰,“在江北区卧虎山郊野公园,死者初步确认是赵寅成,退役特种兵。”
赵寅成……宋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立刻在脑子里的【记忆宫殿】里翻找所有相关人员的资料。
“他父亲是不是叫赵卫东?”宋澈追问。
电话那头的林薇惊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他父亲叫赵卫东,”宋澈的声音沉得吓人,“我还知道,赵卫东以前是张敬之老队长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所有线索一下子都串起来了。
凶手杀人根本不是随机的,他选的目标都在用一种很隐晦的方式指向过去,指向那个关于“守夜人”的秘密。
“我马上过去。”宋澈挂了电话,抓起桌上的【紫檀木匣】就冲了出去。
半小时后,江北区,卧虎山郊野公园。
夜黑得像墨,警灯在黑暗的山林里一闪一闪的,周围没有一点声音,空气里都是泥土的腥味和深秋的凉气。
林薇和陈虎已经到了,并且拉起了警戒线。
“现场什么情况?”宋澈跳下车,一边戴手套一边问。
林薇摇摇头,脸色很难看:“很邪门,你最好自己来看看。”
宋澈跟着她钻过警戒线,走进了现场,现场在一片空旷的林地中间。
几道手电光都照在一个跪着的人影上——死者赵寅成。
这是个高大结实的硬汉,可现在,他整个人就像一尊兵马俑。
他单膝跪着,一只手向前伸,好像在看什么东西,全身的皮肤都干瘪了,是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紧紧包着骨头,就跟风干了几十年一样。
那双属于特种兵的锐利眼睛瞪得老大,里面看不到恐惧,只有痛苦和不甘心。
“怎么样?”林薇的声音有点干,“王叔和李萌初步看过了,身上没伤,也没中毒,就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把全身的水都吸干了。”
陈虎在旁边打了个哆嗦:“妈的,这踏马是人干的事吗?这是妖法吧!”
宋澈没出声,他蹲下来,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死者干硬的皮肤。
一点弹性都没有,也没有温度,摸上去就像一块风化了好多年的石头。
他的视线扫过死者扭曲的关节,扫过他指甲缝里的泥,扫过他已经浑浊的眼球,所有的细节在他脑子里飞快地组合、分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死者紧攥着的右拳上,那拳头攥得特别紧,指节都白了,好像临死前想抓住什么救命的东西。
“林队,帮我一下。”宋澈说。
林薇马上明白过来,上前帮忙。
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死者铁棍一样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拳头完全打开的时候,所有人的手电筒都照向了他的手心,只见那干枯的手心里躺着一小撮泥土。
那是一小撮暗红色的泥土,颜色和质地都跟这片山林里的土完全不一样,还带着一股奇怪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