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一点的苏黎世班霍夫大街，这条被誉为“欧洲最昂贵的购物大道”的街道在白日里是全球富豪与奢侈品的天堂。
而当夜幕降临，洗去了所有的浮华与喧嚣之后，它才终于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面目。
街道两旁那些白天里橱窗明亮的奢侈品店早已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如同沉默的钢铁巨人般依旧灯火通明的银行总部大楼，它们才是这条大街，乃至整个瑞士真正的主人。
而在这些“主人”之中，位于大街88号的那座高达一百零八米通体由黑色花岗岩和墨色玻璃幕墙所构成的瑞士联合银行集团（UbS）全球总部大楼无疑是“主人”中的王。
它就像一头匍匐在城市中心择人而噬的黑色巨兽，沉默冰冷却又散发着一股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心惊胆战的权力气息。
宋澈就站在这座“金融巨兽”对面一条阴暗的巷道里，他身上早已被冰冷的河水给浸泡得又湿又重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身清洁工的蓝色工作服，脸上也戴上了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和一顶足以遮住他大半张脸的鸭舌帽，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即将开始夜班工作的普通夜班清洁工。
“小宋宋，你确定要这么干？”
耳麦里传来了侯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极度兴奋”的复杂声音。
“这……这踏马的可是UbS的全球总部啊！”
“它的安保系统是我见过最变态的！没有之一！物理防御号称可以抵御小型战术导弹的正面轰炸！网络防御更是由三个不同国家的顶尖团队共同构建的‘三重防火墙’！”
“你想从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这比让我现在黑进中情局的服务器还要刺激。”
宋澈没有理会侯明那充满了“技术宅”恶趣味的吐槽，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固若金汤的黑色大楼上，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
暴力潜入？
不，那是莽夫的行为，他宋澈是一个仵作，而仵作最擅长的就是在一具看似“天衣无缝”的尸体上找到最隐蔽的破绽。
“侯明。”
他缓缓开口了。
“把UbS总部大楼的中央空调系统内部结构图投到我的智能眼镜上。”
“哈？”
侯明愣了一下。
“中央空调？小宋宋你……你不会是想……”
“少废话。”
“好嘞！”
下一秒一张蓝色的三维立体结构图就清晰地浮现在了宋澈的眼前，那是一套如同人体毛细血管般遍布了整栋大楼每一个角落的通风管道网络。
宋澈的目光飞速地在这张复杂到了极致的结构图上扫视着，他的大脑同时在在疯狂地运转着。
通风口的位置、管道的直径、风力的强度、过滤网的材质……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所有安保人员都不会去注意的死角——位于大楼后巷那个专门负责为地下三层“安保监控中心”进行独立换气的回风口。
“就是这里。”
宋澈压了压自己的帽檐，缓缓地从阴影里走了出去，他推着一辆装满了各种清洁工具的垃圾车，像一个最普通的清洁工般慢悠悠地走向了戒备森严的黑色大楼。
大楼的后巷很安静，只有几个安装在墙角的三百六十度监控摄像头在不知疲倦地缓缓转动着。
宋澈推着车走到了毫不起眼的回风口前，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从垃圾车里取出了一个标有“强力管道疏通剂”的化学喷雾瓶，然后不紧不慢地对着那几个正对着他的监控摄像头喷了过去。
“滋——”
一层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白色泡沫瞬间就将那几个摄像头给彻底“弄脏”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地下三层的安保监控中心里一个正百无聊赖地盯着屏幕的白人保安看到自己面前那块负责监控后巷的屏幕突然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白色，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又是那些该死的鸽子。”
他不耐烦地骂了一句，然后拿起了桌上的对讲机。
“外勤组，b-7区域的摄像头被鸟屎糊住了，派个人去清理一下。”
他并没有起任何疑心，因为这种摄像头被异物遮挡的事情在苏黎世这种生态环境好到爆棚的城市里实在是太常见了。
而他更不会知道，就在他下达这条再正常不过的指令时，一股无色无味，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安神效果的淡淡幽香正通过他身旁的空调出风口缓缓地飘散了出来。
身在大楼后巷的宋澈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最多只要五分钟外勤组的保安就会出现在这里。
他必须在这五分钟之内完成自己所有的“布局”。
宋澈缓缓地从怀中那个早已破损的【紫檀木匣】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青瓷瓶。
瓶子里装着的是由数种极其罕见的安神草药所混合研磨而成的【三味安魂香】中的“白香”。
这种香点燃后能释放出一种可以极大程度地舒缓人类中枢神经的特殊生物碱。
少量吸入可以凝神静气，辅助入定，而一旦吸入过量就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深度困意。
宋澈将一小撮白色的香料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在了回风口的滤网上，然后用一个微型的点火器将其点燃，没有明显的火焰，只有一缕极其微弱的青烟。
那缕青烟被回风口的吸力瞬间就吸了进去，然后顺着那复杂的通风管道网络，悄无声息地飘向了那个位于地底深处的安保监控中心。
“哈啊……”
监控中心里刚刚才下达完指令的白人保安突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一股莫名其妙的困意如同温暖的海水，缓缓地淹没了他的理智。
“奇怪，怎么突然有点困了？”
他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那股困意却越来越浓，越来越无法抵抗。
不止是他，整个监控中心里其他的十几个安保人员也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打起了哈欠，眼皮变得越来越重，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最终第一个白人保安再也扛不住了，他的脑袋一歪，就那么趴在了冰冷的控制台上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而他的行为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很快。
第二个……
第三个……
整个号称瑞士最顶尖的安保监控中心，就在这无色无味的幽香之中悄无声息地全军覆没。
宋澈掐算着时间，在第四分五十秒的时候他将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然后推着他的那辆垃圾车慢悠悠地从后巷的另一头走了出去，与前来“清理鸟屎”的保安擦肩而过，那个保安一脸的烦躁。
整个过程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一个普通的夜班清洁工。
而宋澈则早已趁着那短暂的混乱悄无声息地从另一条员工通道潜入了已经为他彻底“敞开了”大门的金融堡垒。
瑞银集团总部大楼内部明亮而又空旷。
地面是由一尘不染的意大利大理石铺就而成，光滑得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可以清晰地倒映出天花板上奢华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
大楼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钱与权力所特有的味道。
宋澈推着他的清洁车行走在这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感到自惭形秽的奢华走廊里。
他的脚步很稳，神情也很平静，仿佛他不是一个刚刚用“奇技淫巧”迷晕了整个安保中心的“入侵者”，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班清洁工。
宋澈没有乘坐正对着大厅的观光电梯，而是根据侯明早就已经在给他的图纸中标注出的内部结构图。
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条极其隐蔽，只有高级员工才有权限使用的内部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部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又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银色电梯。
电梯的旁边没有任何的楼层按键，只有一个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电子识别面板，面板上清晰地显示着两行冰冷的提示语。
【请输入六位数密码。】
【请进行虹膜扫描认证。】
双重认证，而且是生物特征加密。
这几乎已经杜绝了任何通过“技术手段”进行破解的可能。
但宋澈却只是平静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那副宽大的黑框眼镜。
然后缓缓地从怀中那个【紫檀木匣】里取出了一件看上去很古旧的东西。
那是一面只有巴掌大小的古老青铜镜，镜面因为掺杂了天然的水晶粉末而显得有些朦胧不清。
镜框上则刻着一圈繁复而又神秘的《洛书》图案。
【洞幽镜】。
这件在古代仵作手中用来勘破“阴阳”，让“鬼神”现形的法器，此刻却被宋澈用来对付这个由人类最顶尖科技所打造的“钢铁怪物”。
他并没有将镜子对准那个电子锁，而是从清洁车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紫光手电。
然后将带着一丝妖异紫光的灯头对准了【洞幽镜】的镜面。
下一秒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朦胧不清的古铜镜面在被紫光灯照射的瞬间竟然变得通透无比！
并且将那道紫色的光束汇聚成了一道能量更强的光线反射了出去！
宋澈缓缓地移动着手中的铜镜让那道被“加持”过的紫外线光束在那块电子密码键盘上来回扫射。
很快键盘上那十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数字按键中有六个，开始散发出了极其微弱的荧光！
那是指纹残留的油脂在被紫外线照射后所产生的独有反应！
【执灯人】瑞士联合银行的“高级副总裁”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
他每一次输入密码都会下意识地用手帕将键盘擦拭得一干二净。
但他绝对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一种如此古老的“光学仪器”，可以让那些早已被他擦拭掉的肉眼细微油脂残留都无所遁形！
六个数字已经确定，剩下的只是排列组合的问题，而这对于拥有【记忆宫殿】的宋澈而言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问题”。
他仅仅只用了不到十秒钟就在脑海中推演出了唯一正确的密码组合。
“滴。滴。滴。滴。滴。滴。”
他伸出手在那六个依旧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按键上依次按了下去。
“密码正确。”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虹膜扫描】的认证程序，随之启动，而这对宋澈而言更简单了。
他这次甚至都没有再使借助任何工具，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经过侯明改装过拥有着“全息投影”功能的手机。
然后调出了由侯明早就从银行内部数据库里窃取出来的那位“副总裁”的高清面部扫描影像。
他将手机对准了闪烁着红色扫描光的虹膜识别器。
“滴——”一声清脆的声响。
“虹膜认证通过。”
“欢迎您，尊敬的亚伯拉罕副总裁。”
“电梯正在前往地下七层‘圣殿’金库。”
电梯无声地向下运行着，最终停在了一个充满了科幻感的银色空间里。
空间的尽头是一扇厚达一米由数十吨的“钨锰合金”所打造的巨大圆形大门。
大门的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由至少数百个大小不一的精密齿轮所组成的机械转盘锁。
这是整个银行最后，也是最坚固的一道物理防线。
它没有任何的电子元件，也不需要，任何的密码和生物认证。
但是想要打开它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按照独一无二的开启顺序转动这些齿轮。
一旦顺序错了一步，或者角度偏了一分，整个锁芯就会立刻永久性地自锁。
到那时就算是用战术核弹也休想再将它打开！
宋澈对着大门的脸上却依旧平静，他缓缓地走到了那扇巨大得圆形大门前，然后再一次从【紫檀木匣】里取出了那根【听骨木】。
他将那根由百年雷击枣木制成的短棒轻轻地贴在了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转盘锁之上。
然后闭上了眼睛，发动了【极限五感·谛听之耳】。
这一次他“听”的不是骨头上细微的裂缝，也不是应力共振点，而是由数百个精密的齿轮在互相咬合传动时所发出的细微“声音”。
在他的耳中，整个复杂到了极致的机械锁芯仿佛变成了一个透明的巨大“音乐盒”。
每一个齿轮的转动，每一个卡榫的归位，都化作了一个清晰无比的音符。
而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杂乱无章的“音符”重新排列组合，谱写出那首唯一正确的“开锁之歌”。
他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金属转盘，然后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左转三十六度。
右转七十二度。
再左转一百零八度……
他的动作虽然不快，却充满了一种独有的韵律感与美感。
终于当最后一个齿轮也归于原位时。
“……咔哒。”
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如同天籁般的解锁声，那扇重达数十吨的合金大门缓缓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宋澈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宽大的黑框眼镜，然后如同一位受邀前来参观的优雅访客，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金库的内部很空旷，并没有想象中那堆积如山的金条和漫天飞舞的钞票。
有的只是一排排由特殊金属打造的保险柜。
而在金库的最深处一个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阿玛尼手工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前。
用一种极其恭敬的语气汇报道：
“【金牛座】大人请您放心，目标已确认‘清理’完毕，他和他那辆车现在都还在利马特河的河底喂鱼呢。”
而那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之上则传来了一个经过了特殊处理，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电子合成声音。
“做得很好亚伯拉罕，议会对你这次的表现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