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无情地挑开了周汀芷一直试图掩盖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心思。周汀芷想反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死死地盯着杯中摇晃的酒液,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江秋莹看着她沉默的样子,那股不吐不快的劲头更足了,借着酒劲,把更尖锐的问题抛了出来:“汀芷姐,你看着我,你老实说,你现在……是不是打心眼里就觉得,江哥配不上你了?觉得他的地位、他的成就比不上你这位女市长?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一种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优越感?觉得他应该对你俯首帖耳,无条件包容你所有的隐瞒和任性?”
包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周汀芷依旧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桌布边缘。江秋莹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她心上,震得她心慌意乱。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江秋莹的声音带着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一个男人啊,汀芷姐!一个可以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的男人!一个跟你领了红本本、名正言顺是你丈夫的男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没出轨,没背叛,甚至可能还在默默关心你,你就这样对他?把他扫地出门?让他回云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越说越替江河委屈,声音都有些哽咽,“我要是江河,我早跟你离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真心实意待他的好女人,这世上多的是!江河那样的男人,他要是……他要是肯回头看我一眼,我都愿意嫁给他!”
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和姜兰兰一样!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酒后的冲动和深埋心底的隐秘情愫,说完江秋莹自己也愣了一下,脸上更红了,但话已出口,她也豁出去了。
“你欠江哥的,汀芷姐!”江秋莹斩钉截铁地总结,“你欠他一个郑重的道歉!更欠他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解释!这不是小事,这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关乎他对你、对这段婚姻最基本的信任!他爱你,不代表他就要无底线地惯着你,包容你所有的伤害!”
江秋莹这一番酣畅淋漓又字字诛心的“酒后真言”,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把周汀芷彻底浇懵了。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红酒在杯中早已失去了光泽。江秋莹的话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
“优越感……配不上……践踏尊严……”
自己……在江河面前,真的已经变得如此不堪了吗?那个曾经让她感到安心和温暖的男人,那个她曾愿意托付终身的男人,自己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她。
周汀芷被江秋莹一连串的质问逼到了墙角,那份市长的威严荡然无存,脸上只剩下急于辩白的慌乱和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狼狈。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软弱,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和姓陆的……真的什么都没有!秋莹,你要信我!他是Lida的前夫!那房子……那房子他说是他的,也……也勉强说得过去吧?那三天!那三天我确实是和Lida在一起!我们就是散心,聊聊心事……” 她语速飞快,眼神却不敢直视江秋莹锐利的目光,仿佛声音大一点就能掩盖底气不足。
“这些话,”江秋莹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身体前倾,目光紧紧锁住周汀芷躲闪的眼睛,“你不用跟我说!你留着去跟江哥解释!当初!就在他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能像现在这样,哪怕有一半的坦诚,直接告诉他?‘江河,我和Lida在一起,她心情不好,我一直在陪她。’ 很难吗?说到底,汀芷姐,”她的声音带着痛心和毫不掩饰的指责,“你就是打心眼里觉得没必要跟他解释!你觉得他管不着?还是你觉得……他根本不配知道你的去向,不配分享你的心事?可他是什么人?他是你丈夫!他不仅仅是出于关心,他有权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哪儿,和谁在一起!”
周汀芷被噎得说不出话,江秋莹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心底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傲慢。
Lida当时蛊惑的话语,此刻无比清晰地在她耳边回响,带着一种事后才觉出的凉意。
Lida的声音,带着夸张的羡慕和刻意的怂恿:“哎哟我的大市长妹妹!就凭你这脸蛋、这身段、这地位,什么样的钻石王老五找不到?干嘛非得在那个小秘书一棵树上吊死?听我的,抻着他!别接电话,别回信息,更别解释!女人啊,就得把男人拿捏得死死的!让他着急,让他猜,这主动权不就到你手里了?”
Lida凑近,压低声音,带着诱哄:“再说了,我们家老陆……虽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散了就散了,但我可看出来了,他对你可是念念不忘!人家现在可是成功商人,身家厚实,你呢,是前途无量的高级干部,这才是真正的强强联合,门当户对,天作之‘良配’啊!”
“良配……” 周汀芷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一股寒意猛地从脊椎骨窜上来。她当时只觉得Lida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是闺蜜间的私房话。可现在细想,Lida那看似为她着想的每一句话,都在不动声色地把她往陆铭轩身边推,都在教她如何疏远、如何“掌控”江河……这行事逻辑,透着一种精心设计的诡异!
——事出反常即为妖!
但凡是正常人,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前夫往闺蜜身边推!
而且,有次下班后他去Lida住酒店,按门铃后,开门的却是身上裹着浴袍的陆铭轩:“不好意思,Lida正在洗澡……
都是过来人,这两个人刚刚干了什么,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
何况垃圾筒里有用过的小雨衣、房里还有那种靡靡的味道……
他们不是分手了吗?
陆铭轩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吗?
Lida不是想撮合自己和他在一起吗?
……
自己明明发现了异常,却还是把种邪气撒到了江河身上!
自己是怎么了?
“还有!”江秋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洞察力,直指核心,“你就没问问她Lida,她是怎么把自己作成单身的?她自己的婚姻经营得一塌糊涂,有什么资格来指点你的江山?我看她就是典型的见不得别人好!她和那个姓陆的,根本就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周汀芷心头的迷雾。
是啊,Lida自己的婚姻失败透顶,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陆铭轩……他接近自己,真的只是“念念不忘”那么简单吗?他们俩……周汀芷不敢深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后怕和被人愚弄的愤怒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