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液停在鞋底三寸,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拦住。
叶焚歌没动,火剑还压着那块渗毒的石板,剑尖离地三寸,青焰吞吐,纹丝不晃。她知道,这地方怕的不是火,是她掌心那道还没彻底消失的烙印。
“它在等。”萧寒站在她侧后,残剑横于胸前,寒气在掌心凝成薄霜,“等你下一步。”
“那就给它看个大的。”她冷笑,手腕一翻,火剑收回,左手直接在右臂上划了一道。
血涌出来,顺着小臂往下淌,滴在锁链连接的地缝上。
“你疯了?”萧寒低喝。
“我没疯。”她盯着血滴落的位置,“上回血认我,链子也认我。现在我想看看,它认的是血,还是我这个人。”
话音落下,地面猛地一震。
岩壁“轰”地爆开,翡翠毒液如潮水倒灌,全数缩回石缝。熔岩池翻滚加剧,火光冲天,三十六道铁链齐齐绷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千把刀在同时刮骨。
“成了。”她抹了把血,往掌心剑印上一抹,“钥匙插进去了。”
可下一秒,那少女动了。
不是抽搐,不是颤抖,是缓缓睁开了眼。
瞳孔漆黑,深处却浮着一层金影,一闪即逝。
“叶焚歌。”她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沙哑又熟悉,“你终于来收账了。”
萧寒寒气炸开,瞬间凝出半圆冰盾,将叶焚歌护在后方。冰层刚成,少女身上那股死灰般的气息突然翻涌,化作血热蒸腾,轰地撞上冰盾。
“咔!”
冰裂如蛛网,盾面崩出三道裂痕。
“别动手。”叶焚歌一把按住他肩膀,自己往前一步,火剑重新出鞘,直指少女眉心,“你是谁?楚红袖?南宫烈的傀儡?还是这地宫养出来的玩意儿?”
少女没躲,嘴角一勾,竟笑了。
“我是你。”她轻声说,“被你吸走光明的那半朵并蒂莲。”
“放屁。”叶焚歌剑尖压低,“我什么时候多出个双生子?”
“不是双生子。”少女抬起被锁的右手,手腕一拧,铁链竟自动松开一截,“是我们本是一体。你活着,走南闯北,做梦练功,吃喝拉撒。我呢?被塞进这口棺,泡毒液,喂熔岩,拿命养这破阵。”
她颈间皮肤忽然裂开,一道剑形烙印浮现,位置、纹路、光泽,和叶焚歌掌心的一模一样。
“看见了吗?”她歪头,“同源同根,同印同命。你吸了光,活成了人。我留在暗里,成了饵。”
叶焚歌剑尖微颤。
梦里那张纸条突然在脑子里冒出来:“别砍自己,傻不傻?”
她猛地一怔。
前世自己从不直接插手现实,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冒头。可这念头来得清晰,像有人贴着她耳朵说的。
“你……”她盯着少女,“你说我吸了光?那你怎么不去抢回来?”
“抢?”少女笑出声,“你以为我不想?可这链子认的是‘容器’,不是‘意识’。你掌心印在,你就是正主。我再像你,也只是影子。”
她抬眼,直视叶焚歌,“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做梦练功?为什么火随心动?为什么每死一次,醒来更强?”
叶焚歌没答。
“因为你拿走的不只是光。”少女声音压低,“你拿走的是‘代价’。我替你疼,替你死,替你被炼。”
萧寒突然开口:“所以南宫烈把你关在这儿,是为了养母棺?”
“聪明。”少女看向他,“但他不是主谋。他是执行者。真正想重启‘人皇丹’的,是天机阁背后那道影子。”
“玄冥子。”叶焚歌咬牙。
“名字不重要。”少女摇头,“重要的是,你每强一分,我就弱一分。你破一关,我就少一口气。现在你站在这儿,剑指我,其实是在砍你自己。”
叶焚歌火剑一抖,剑身倒映出她的脸。
可那倒影……眼底燃着金焰,嘴角挂着冷笑,分明不是她现在的表情。
“操。”她低骂,“这破剑还能照妖?”
“不是剑的问题。”少女轻声说,“是你心里,早知道自己不对劲。”
叶焚歌猛地收剑,后退两步。
掌心剑印突然发烫,最后一道残痕开始模糊,像是要彻底消失。
“印要没了。”萧寒盯着她,“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盯着少女,“她要醒了。”
话音未落,少女手腕一震,铁链“哗啦”作响,竟自动解开三道。她缓缓抬手,指尖点向自己心口。
“你想知道真相?”她问,“那就看看,你到底偷了什么。”
她掌心一撕,皮肤裂开,一道血线蔓延,竟从胸口抽出一根半透明的丝线,细如发,红如血,末端连着锁链深处。
“这是‘命契’。”她说,“双生并蒂,血丝相连。你每次变强,它就抽我一缕魂。你每做一梦,它就烧我一寸骨。”
她抬眼,笑得凄厉:“现在,轮到你还了。”
地面猛然震动,熔岩池炸开一道火柱,直冲洞顶。三十六道锁链同时回缩,像是要将少女拉入岩浆。
可她不躲,反而张开双臂,任链子缠上脖颈。
“来啊!”她仰头大笑,“把我拉进去!让母棺吃饱!让这局棋,彻底烧起来!”
叶焚歌火剑再出,剑锋直劈锁链。
“你给我下来!”
火剑斩在链上,轰然炸开一团青焰。可链子没断,反而反弹出一股血劲,顺着剑身冲上她手臂。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退数步,掌心剑印“嗤”地冒起黑烟。
“别碰链子!”萧寒冲上前,寒气凝刃,斩向缠住少女的铁链,“这东西在反噬!”
“没用的。”少女低头看链,“你们破不了命契。除非……”
“除非什么?”叶焚歌咬牙。
“除非你愿意,把光还给我。”
洞内骤然安静。
熔岩池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一明一暗。
叶焚歌盯着她,忽然笑了:“你说我偷了光?那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变成小偷了?”
“从你被挖出冰棺那天起。”少女轻声说,“他们把你唤醒,把记忆封住,把命契斩断。可断的不是线,是我的命。”
她抬手,指尖划过颈间剑印,“你掌心那道印,原本是双生纹。他们硬生生劈成两半,把你变成‘唯一容器’。而我,成了被遗忘的暗面。”
叶焚歌呼吸一滞。
梦里那张纸条又冒出来:“北边雪原记得穿秋裤!”
上回她还觉得这破纸条净扯淡,现在想想……
那真是提醒,不是玩笑。
“所以……”她声音发紧,“我不是失忆。我是被切了一半?”
“聪明。”少女笑,“现在,轮到你选了。是继续当‘正主’,踩着我往上爬?还是……”
她忽然抬手,指尖一勾,那根血丝竟朝叶焚歌飞来。
“跟我一起,烧了这局棋?”
血丝撞上火剑,瞬间燃烧,化作一道红线,直冲叶焚歌眉心。
她本能闭眼,可那丝热意已经钻进脑海。
刹那间,无数画面炸开——
冰棺开启,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躺在里面;
南宫烈持刀,将一枚玉符劈成两半;
剑印分裂,血光冲天;
一个声音说:“容器只能有一个。”
她猛地睁眼,火剑落地,“当”地一声砸在石板上。
掌心剑印,最后一道残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