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走着,脚底打滑。
叶焚歌把血剑往怀里又塞了塞,那玩意儿贴着胸口,凉得发烫,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烙铁。她没去管,火剑横在身前,剑尖微抬,金光在雾中划出一道细线,勉强照出前方三步的路。
萧寒跟在她身后半步,左眼黑布湿了一圈,不知是汗还是血。他没说话,抬手在空中虚划,指尖凝出一缕寒霜,顺着雾气蔓延出去,像蜘蛛结网。霜痕爬了不到五丈,突然“啪”地炸开,碎成冰粉。
“不行。”他低声道,“雾在动,不是死阵。”
叶焚歌冷笑:“当然不是。这地方连空气都带着腥味,谁信是天然长的?”
她掌心一热,剑印又开始发烫,不是疼,是那种蚂蚁爬似的痒,顺着血脉往上钻。她咬牙,没去挠,反而把火剑往地上一杵,金光炸开一圈,雾气翻滚着退开半尺,又立刻合拢。
“再这么耗下去,咱们还没进昆仑墟,就得被这雾腌成腊肉。”她甩了甩手腕,“你还能撑多久?”
萧寒没答,反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寒气从五指迸发,顺着双臂缠上肩头,在体外凝成一层薄冰铠。他呼吸一沉,脚下冰层蔓延,三寸厚,踩上去咔咔作响。
“够用。”他说,“但别指望我开路。”
“指望你?”叶焚歌嗤笑,“你要是能靠谱点,我昨晚梦里也不用被‘自己’骂‘这届宿主废了,饭都不会做’。”
话刚出口,她就闭了嘴。
不是后悔,是掌心突然一空——那股熟悉的拉扯感来了,像有人从背后抽了她一巴掌,眼前金光一闪,又立刻消失。
她晃了晃头,没晕,但后槽牙发酸,像是刚啃完一整块生铁。
梦里那张纸条……又出现了。
不是在皇极殿,是在藏经阁顶层,一张泛黄的纸从书架缝里飘下来,字迹歪得像狗爬:
**“迷雾有眼,别走直线。找碑,碑上有错字。”**
她猛地睁眼,雾还在,萧寒正低头看自己结霜的手指。
“你刚才……”他抬眼,“停了三息。”
“废话少说。”她抬脚往前走,方向一转,不再顺着火剑的光,而是斜插进雾最浓的地方。
萧寒皱眉,但没问,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冰与火的痕迹,在雾中穿行。叶焚歌掌心的痒越来越明显,像是有根线在往某个方向拽她。她没抗拒,顺着那感觉走,火剑收了光,只靠手感往前摸。
忽然,脚下一硬。
她低头,火剑轻挑,扫开一层湿泥和苔藓,露出半块石角。
“有东西。”
萧寒上前,蹲下,手指抹开泥,露出一道刻痕——是个“剑”字,但最后一撇断了,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削掉。
“人为的。”他说。
叶焚歌没吭声,掌心剑印一烫,她直接把手按在石角上。
嗡——
整块石头震了一下,雾气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
半埋在地下的石碑缓缓显露,高约两人,表面布满裂纹,碑文依稀可辨:“剑冢三关,过者得承人皇”。
最后一个“皇”字,多了一横,写成了“王”。
她盯着那字,脑子里突然蹦出梦里那张纸条的下一句:
**“第二个‘承’字多一横,别信。”**
她差点笑出声。
这谁啊?刻完还嫌不够,非得留个纸条吐槽自己?
“别碰!”萧寒突然出声,伸手要拦。
晚了。
叶焚歌已经伸手去抹那个“承”字。
指尖刚触到碑面,一股刺骨寒意顺着经脉往上冲,脑袋里“嗡”地炸开,像是有人拿锤子砸了她天灵盖。她踉跄后退,火剑差点脱手。
萧寒一把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掐诀,寒霜凝成冰符,贴在碑上。冰层蔓延,瞬间覆盖碑面,可不过三息,冰层“啪啪”炸裂,霜气倒卷,直扑他面门。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黑布下的左眼渗出一丝暗红。
“禁制反噬。”他喘了口气,“碑文有活阵,改字等于破阵,阵眼会反击。”
叶焚歌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冷笑:“所以不是改,是……”
她忽然顿住。
梦里那张纸条最后还有一句,她当时以为是开玩笑:
**“碑会转,别傻按。顺时针三下,逆时针一下,再戳中间凹槽——别问我怎么知道,我刻的。”**
她盯着碑身,目光扫过表面裂纹。那些裂纹……不太对劲。不是自然风化,像是人为划出的轨迹,围着碑体绕圈。
她蹲下,手指顺着裂纹摸。
三处凹槽,藏在裂纹交汇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干什么?”萧寒靠在冰壁上,声音虚弱。
“试试我‘前世’教的。”她咧嘴一笑,掌心剑印金光渗出,指尖点进第一处凹槽。
轻轻一推。
碑身“咔”地一响,动了。
她按着梦中纸条的顺序,顺时针三下,逆时针一下,最后指尖狠狠戳进中间凹槽。
刹那间,整块古碑金光暴涨,碑文上的错字“承”突然扭曲,那一横自行消融,恢复原样。紧接着,碑体缓缓旋转,发出低沉轰鸣,像是地底有巨兽翻身。
雾,开始退了。
不是散,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的。浓雾像布帛一样向两侧裂开,露出一条笔直向上的路。
路是青铜铺的。
一级一级,直插云霄,尽头隐在云层里,隐约能看见一座巨城的轮廓——城墙如龙脊,塔楼似剑锋,正是传说中的昆仑墟。
叶焚歌站在原地,没动。
掌心剑印还在痒,但方向变了。不是冲着碑,而是冲着阶梯。
像是在催她上去。
“你看到了什么?”萧寒站直了些,声音沙哑。
“路。”她说,“一条谁都没走过,但偏偏给我留着的路。”
她抬头,眯眼看着那阶梯。
第三阶上,有道裂痕。
很小,但形状眼熟。
像是一道剑印,被人用血画上去的。
她忽然想起梦里最后一张没看懂的纸条,夹在藏经阁一本破书里,字迹潦草:
**“别信台阶,信血。你踩的不是路,是祭坛。”**
她没说出口。
火剑重新燃起,金光映在她脸上,一明一暗。
“走不走?”她问。
萧寒没答,只是抬脚,踩上了第一级青铜阶。
阶梯没反应。
第二级,也没动。
他走到第三级,脚落下时,青铜表面突然泛起一丝红光,像是干涸的血被重新激活。
叶焚歌瞳孔一缩。
她看见萧寒的脚底,渗出一滴血,顺着青铜纹路,缓缓流向台阶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