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司的人很快赶到现场,发现刀疤昆已经气绝身亡,鲜血染红了夜市的地面。周围的人群早已吓得四散,只剩下胖姐、张颠、丁胖和那个瘫软在地、满手是血的摊主。
秩序司的队长冷着脸,扫视了一圈,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
胖姐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丁胖叹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的刀疤昆:他先拿刀砍人,但用的是刀背……没想到这小子(指向摊主)急眼了,直接捅了人。
队长皱眉,蹲下身检查刀疤昆的伤口,又瞥见地上掉落的菜刀。他转头看向那个魂不附体的摊主,冷冷道:带回去审。
几个秩序司的人架起摊主,而胖姐终于缓过神来,扑到刀疤昆的尸体旁,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哥……你怎么一回来就……
胖姐跪在刀疤昆的尸体旁,手指颤抖着触碰他苍白的脸。七年了,她跟哥哥七年没见了。却没想到重逢竟是这样短暂而血腥的结局。
眼泪砸在刀疤昆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她死死攥住他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拽住他即将消散的灵魂。
胖姐……张颠蹲下身,想扶她起来,却被她猛地甩开。
滚开!她嘶吼着,眼泪混着愤怒砸下来,要不是你们带他来这儿……要不是你们……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突然意识到——真正害死哥哥的,或许是她自己。
如果她没有和那个摊主争执,如果她没有一直怨恨哥哥当年抛下她去坐牢,如果她今晚不这么任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窒息。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怨气——怨他当年冲动伤人,怨他让她一个人艰难求生。可现在,她连怨恨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些年她有多想他。
秩序司队长一挥手:你们都跟我回去录口供......
秩序司内,小李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张颠和丁胖垂头丧气地坐在大厅长椅上。
小李忍俊不禁:你们俩怎么在这儿?是为石头的事来的吧?正好告诉你们,我们司正在通缉这小子......你们赶紧劝他来自首!
刚录完口供的张颠有气无力地回答:不是石头的事......是我们一个朋友刚刚在夜市被人捅死了。
原来今晚夜市命案的死者薛昆是你们朋友。小李神色一正,我刚接到案情通报还没来得及细看。具体什么情况?
张颠摇摇头:来龙去脉我也说不清楚。昆哥的妹妹更了解情况,她正在里面录口供,等她出来你直接问吧。对了,石头到底犯什么事了?
小李故意板起脸:这次可不是小事!石头昨晚不仅妨碍公务,还打伤了执勤人员。这种性质起码要判个三五年!你们要是真为他好,就劝他尽快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张颠急忙打断:别啊!咱们都是老相识了,这事就不能通融通融?
看着张颠着急的样子,小李推了推眼镜,语气缓和下来:好了,不逗你们了。其实昨晚是石头和小刀一起跟市容执法局的人起了冲突,打的还是城主的儿子。现在小刀正在处理这事,过几天应该就有结果。不过......他顿了顿,石头这次肯定要吃点苦头,谁让他总这么冲动。
正说着,胖姐红着眼睛从问讯室走出来。张颠连忙介绍:胖姐,这位是李秘书,他想了解一下今晚的情况。
胖姐抬头看了小李一眼,突然的一声哭了出来:都怪我......要不是我跟那个摊贩吵架,我哥就不会......
小李耐心地听完胖姐断断续续的叙述,表情逐渐凝重:请等一下,你刚才说的玉佩上那四个字,能再说一遍吗?
吾爱小彬......胖姐抽泣着回答。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小李耳边炸响。他猛然想起那天张晓清丈夫童彬在处长办公室说的话:她那块玉佩上刻的是吾爱小彬......
小李的呼吸骤然急促,无数线索在脑海中飞速串联——张晓清、童彬、玉佩、吾爱小彬......
抱歉,有急事!他匆忙丢下这句话,转身冲向审讯室,留下张颠和丁胖面面相觑。
而此时,外面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
闪电劈开夜空,惨白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将房间映照得如同曝光过度的底片。炸雷震得床架颤动,石头猛然惊醒,心脏狂跳如鼓。
雨点密集敲打着窗户,石头转头看向对面床铺——蔡怀德不在。被子凌乱掀开,凹陷处还残留着体温。
小德子?石头的呼唤被雷声吞没。
又一道闪电亮起,他看见蔡怀德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他,纹丝不动。深蓝色睡衣在黑暗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后颈在电光下泛着病态的苍白。
石头刚要起身,突然僵住——蔡怀德的姿势诡异得可怕:肩膀不自然地耸起,双手垂落,手指微微抽搐。
这是梦游?这个认知让石头脊背发凉。
他屏住呼吸,看着蔡怀德机械地转向床铺,轻柔地抓起枕头,动作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闪电再次亮起,蔡怀德的影子扭曲地爬上天花板,如同蓄势待发的蜘蛛。他的手指温柔地抚过枕头表面,突然猛地收紧。指节发出脆响,大拇指深陷枕心,其余四指如铁钳扣紧。填充棉从接缝迸出,在电光中如雪花飘落。
呃...呃...蔡怀德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呻吟,仿佛被掐的是他自己。闪电照亮他扭曲的面容——嘴角抽搐,涎水滴落,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剧烈转动。每一次发力,手臂肌肉都如绞紧的绳索,青筋在惨白皮肤下狰狞暴起。
转向第二个枕头时,他的动作突然变得异常精准:左手按住左上角,右手缓慢移向右下角,如同进行某种仪式。双手同时发力时,布料撕裂声刺破雨夜。他的表情突然舒展,嘴角扬起令人胆寒的餍足笑容。
石头攥紧被单,冷汗浸透后背。该叫醒他吗?记忆中的警告浮现:惊醒梦游者可能造成严重后果。但继续旁观?石头的喉咙发紧,仿佛也被那双无形的手扼住了。
蔡怀德突然停下掐枕头的动作,将变形的枕头丢回床上。他的头歪向一侧,像是在倾听什么声音。然后他转向床头柜,动作流畅得不像梦游,倒像是清醒的。
他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做出旋转的动作,在空气中缓慢地转动。一圈,两圈,三圈...他的手腕以精确的角度扭转,脸上的表情变得专注而愉悦。
煤气开关。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石头的脑海。他正在旋转一个不存在的煤气开关。
旋转的动作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然后他停下来,左手伸向床头柜。当他拿起打火机时,石头的血液几乎凝固。
——第一下,火石溅出火星却没能点燃。蔡怀德的拇指机械地再次拨动转轮。
这次火焰猛地窜起,在他紧闭的眼睑前疯狂跳动。扭曲的橙红色火光照亮了他下半张脸,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嘴角缓缓撕裂般上扬,露出一个石头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绝不是平日里彬彬有礼的小德子会有的表情。那笑容扭曲得像是有人用钩子提起他的嘴角,孩童般天真的愉悦里浸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火焰在他手中癫狂地摇曳,投下的阴影如同活物般在他脸上爬行。他的颧骨在火光中忽高忽低,眼窝时而深陷成黑洞,时而又暴凸出恐怖的轮廓。
突然,他的脖颈发出的轻响,头颅以诡异的角度转向石头的床铺。
石头闭上眼睛装睡,生怕任何细微的颤动会惊醒这个被梦魇附身的室友。
那道视线如有实质地舔过他的眼皮——几秒后,布料窸窣声伴随着打火机的闭合声,像是刽子手收起了屠刀。
当石头再次睁开眼时,蔡怀德已经回到自己床上,背对着他,呼吸平稳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两个被掐得变形的枕头和空气中隐约的煤油味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噩梦。
石头拍了拍胸:“卧槽,想不到小德子还有梦游的毛病,跟他睡一起太危险了……”
觉得有些气闷的他,不顾外面还下着暴雨,起身去推开了窗户。
身后传来床单摩擦的窸窣声。石头慢慢转头——蔡怀德正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石头,他的声音异常清醒,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