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前线,海上机动医院船和平方舟号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气在船舱内翻涌,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船体随着四米高的浪涌左右摇晃,头顶的无影灯在颠簸中投下惨白的光斑,将手术台上那片触目惊心的殷红映照得更加刺眼。
血压60\/40!心室颤动!麻醉师的声音陡然拔高,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撕开手术室的寂静。
主刀医生苏兰的睫毛上挂着汗珠,在强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手中的电刀精准地灼烧着破裂的脾动脉,烧焦组织的焦糊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肾上腺素1mg静推!准备除颤!
手术台四周的医护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器械护士张雅的虎口已经磨出血泡,却仍稳稳地递上止血钳;巡回护士王梅用肩膀抵住滑动的器械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船身突然被巨浪掀起,手术器械散落一地。苏兰的双膝重重磕在甲板上,却仍死死护住伤员暴露的腹腔。继续按压!不要停!她嘶吼着,手指探进温热的腹腔,捏住仍在渗血的血管断端。
轻伤区走廊
担架员奔跑的脚步声震得甲板嗡嗡作响。让一让!弹片伤!右肺贯穿!鲜血从担架边缘滴落,在走廊上连成断续的红线。
护士林小雨跪在摇晃的甲板上,双臂高举着输血袋。她的迷彩服袖口被鲜血染成暗红,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班长你醒醒!她带着哭腔拍打陆战队员的脸,你说过要带我去吃解放碑那家老火锅的!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03:17,日历停留在8月15日——这艘船已经连续运转47小时。
心理疏导室
心理医生陈默的钢笔在评估表上洇开墨渍。他对面的导弹操作员赵志刚正机械地撕扯指甲边的倒刺,血肉模糊的十指不住颤抖。
他们救生艇上有...有个戴红帽子的...赵志刚的瞳孔剧烈收缩,和我妹妹去年买的...一模一样...
陈默轻轻按住战士痉挛的手腕,触到的脉搏快得像冲锋枪点射。窗外突然传来舰载机起降的轰鸣,赵志刚像受惊的野兽般弹起,撞翻了茶几。
甲板临时停尸区
海风掀起覆盖遗体的白布,露出半张青灰的脸。文书兵王志强的钢笔突然划破登记簿——这个编号207的烈士,是他新兵连的睡在上铺的兄弟。
他颤抖着取出烈士胸前的士兵证,塑料封套里还夹着张结婚照。照片上的新娘穿着旗袍,站在礼堂前笑得明媚。王志强用酒精棉一点点擦去证件上的血渍,却怎么也擦不净背面那句等你回来吃满月酒的钢笔字。
血库
冷藏柜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空荡荡的储血袋在冷风中飘荡。血库主任李建国盯着仅剩的两袋o型血,突然扯开自己的袖管:抽我的!我是o型阴性!
护士看着老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哽咽着摇头:主任,您这周已经抽了800cc...
通讯室
通讯女兵周婷的卫星电话突然响起忙音。她茫然地握着话筒,右腿的截肢伤口还在渗血。身后的电子屏闪烁着伤亡统计:今日接收伤员47人,其中重伤12人,危重8人......
她突然抓起彩笔,在惨白的石膏上画了朵向日葵。那是她妹妹最喜欢的花。
手术室外的走廊
苏兰瘫坐在墙根,手术服上的血渍已经氧化发黑。她摸出震动的手机,丈夫林海的信息在屏幕上跳动:
老婆,福建号的舰载机中队已经起飞。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就能结束了。
远处传来爆炸的闷响,船体随之轻微震颤。苏兰把手机贴紧额头,突然发现窗外的海平线上,朝阳正刺破浓云,将整个东海的波涛染成血色。
在那一刻,所有的心跳、呼吸、眼泪与鲜血,都在这艘摇晃的白色大船上,凝固成战争最残酷也最温柔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