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伯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后退两步,连滚带爬冲出门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惊起一串回音。
门重新阖上的刹那,刘蓉紧绷的脊背骤然弯曲,踉跄着扶住桌沿,指甲在木纹上刮出一道道浅痕,方才强撑的镇定轰然崩塌。喉间压抑的呜咽如同决堤的潮水,再也控制不住,跌坐在椅子上掩面痛哭。
“别怕,有少爷在。”张锐轩快步上前,犹豫片刻,最终轻轻将刘蓉揽入怀中。
刘蓉单薄的肩头在颤抖,泪水很快洇湿了张锐轩的衣襟声音断断续续,裹着多日积压的委屈:“少爷……奴婢真的好累……他们总当我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金岩默默退到门口,抬手掩上房门,将屋内的抽噎声隔绝在外。
张锐轩望着怀中颤抖的身影,心中泛起钝痛。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抱着襁褓、眼神坚毅的年轻妇人,咽下无数委屈,却从未在自己面前示弱。
“是少爷疏忽了。”张锐轩轻声道,掌心轻轻拍着刘蓉的后背,“往后只有我能欺负你,其他人都不能,什么东西,全给少爷定出去。”
刘蓉闻言,埋在他肩头的脑袋轻轻晃了晃,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传来:“少爷又打趣奴婢。”
“怎么,少爷也不能欺负吗?”
刘蓉从他怀中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却忍不住嗔怪地看他一眼:“奴婢哪敢说少爷的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张锐轩的声音低低的,温热的呼吸扫过刘蓉泛红的脸颊,“蓉姐这双眼睛,哭起来倒是像只受惊的小鹿。”
张锐轩指尖轻轻擦过刘蓉眼下的泪痕。
刘蓉耳尖发烫,别过脸去:“少爷再打趣,奴婢可要恼了。”话虽硬气,可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张锐轩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了,少爷要走了。”
刘蓉看着张锐轩远去的背影,心里娇嗔道:“有色心没有色胆的小贼,你倒是欺负呀!”
张锐轩来到永利碱厂账房:“你是谁?原来的管事呢?”
赖荣笑道:“少爷,您是贵人多忘事,小人是三爷府上赖总管的儿子。”
“哦,赖总管也有儿子吗?你来这里做什么?金荣哪里去了?”
赖荣搓着双手赔笑,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金荣管事前些日突然告病,说是要回乡下调养,铂少爷爷体恤他劳苦,便让小人暂代账房事务。”
赖荣从案头抽出账本,墨迹未干的纸张上密密麻麻记着账目,“少爷您看,小人虽然是初来乍到,却也不敢懈怠,每日收支都……”
“啪!”张锐轩突然拍案,震得算盘珠子哗啦作响。
赖荣吓得一哆嗦,账本险些脱手。“金荣在永利碱厂刚建时候就是管事,从不曾告病,怎么你一来他就病了?”
“打开银库,少爷今天要全部提走。”张锐轩说道。
赖荣脸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帐上趴着一百多万银子,赖荣早就放出去利滚利了,银库里面只有二十几万应急。
“少、少爷,这……这银库不都是年底分红时候……”赖荣结结巴巴地说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绸缎衣料上极不舒服。赖荣偷瞄张锐轩冷沉的脸色,双腿止不住打颤。
“怎么?少爷用钱还要你赖大管事批准不成,打开库房。”张锐轩呵斥道。
金岩上去将赖荣像提小鸡一样提上来,来到了库房门口。
“打开吧!赖大管事!”张锐轩戏谑的笑道。
赖荣的手抖得如同筛糠,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才勉强插进。
随着沉重的铜锁落地,库房大门缓缓敞开,二十几个贴着封条的大木箱歪歪扭扭堆在角落,箱角结着蛛网,与账本上标注的整齐银锭相去甚远。
“这就是你说的‘收支分明’?我们现在好好唠唠,说吧!都去了哪里?”张锐轩逼问道。
赖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少爷饶命!小的实在是鬼迷心窍……铂少爷前些日子有个来钱快的生意。
小的想着月例五分的利钱能多挣些,就……就把库银都放出去了!小的对天发誓,真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实在是想为张家多挣一点银子!”
赖荣爬了过来扯着张锐轩的衣摆,涕泪横流:“金荣管事不同意,要上报少爷,小的没办法,只好用三爷的名义把他打发回乡……少爷您明察。”
“一个月五分利的高利贷你也敢放,你是这狗奴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借据都在哪里?你也这狗头也不怕吃人命官司。”张锐轩知道高利贷是勋贵们重灾区,一直都不碰这个,没想到低下还有人敢背着自己放高利贷。
这时候一个账房说道:“少爷,我知道借据在哪里?有一个大箱子”账房用手比划一下大小。
金岩,带两个人去抬过来,其他人将银子搬走。
张锐轩指着赖荣说道:“这里可用不了你了,赖管事,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本少爷会去和三叔说。”
回府路上,金岩指着一箱子高利贷借据说道:“这些借据怎么办?我们去催收吗?”
“收什么收,整理一下,通知这些借据主人过来,一把火烧了。”张锐轩说道。
“一把火烧了?少爷我们不是要亏了八十多万两银子。”金珠惊呼道,心想,太可惜了吧!
“少爷才不做亏本买卖,这笔钱就用张锐铂他们家的股份分红里面扣。金岩你也是一个不中用的,人家都把你哥挤兑走了,你哥也不知道来找少爷!回去跟你哥说,明天还回永利碱厂来。”张锐轩心想金岩这两兄弟还真是……。
“知道了,少爷!”金岩低头应了一声。
寿宁侯府
张锐铂跪在张和龄面前哭泣,说是被张锐轩霸凌,张锐轩还赶走了忠心耿耿的赖荣,请求大伯做主。
张和龄也是眉头紧皱,这臭小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哪里能为了一个女人和银子就内斗起来。
张和龄安慰道:“大伯父给你教训一下那个臭小子,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