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手里的粥碗差点没端稳,心里头早已把张锐轩骂了个狗血淋头。
成国公朱世子暗自咬牙,这张锐轩简直是疯子!好好的勋贵宴席,弄来这猪食般的东西折磨人不说,还拿这破粥当威胁,真当他们是吓大的?
可转念一想,真要是被抓住把柄,一年顿顿喝这麸皮粥,怕是半条命都得搭进去,心里头又恨又怵。
英国公世子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端着粥碗的手都有些发僵,算是看明白了,这张锐轩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不吝,为了赈灾竟能想出这种损招。
嘴上不说,心里却把张锐轩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只盼着这场闹剧赶紧结束,离这个“疯子”远些。
其他勋贵子弟更是满肚子牢骚,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眼神里全是嫌弃和不满。
谁家还缺一碗粥喝?用得着拿这难以下咽的东西来折腾人?更气的是那句威胁,明摆着是拿他们当杀鸡儆猴的靶子。
一个个心里暗骂:“张锐轩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吃饱了撑的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简直有病!”
可再不满,也只能硬着头皮把碗里的粥喝完,谁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被张锐轩抓了小辫子,当出头鸟。
一时间,厅内只剩下喝粥的窸窣声,以及众人心里头翻涌的骂声。
乾清宫内,正德皇帝正把玩着新得的一柄西域弯刀,听着近侍将张锐轩在勋贵聚会上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禀来。
“哦?让那群养尊处优的勋贵子弟喝麸皮粥?还放话说谁中饱私囊就请谁喝一年?”
朱厚照挑了挑眉,手中的弯刀在指尖转了个圈,眼底竟泛起几分兴味,“这个张锐轩,倒是越来越对朕的胃口了。”
近侍低着头不敢接话,只听皇帝又说道:“那群小子,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怕是连麸皮长什么样都未必认得。一碗粥就让他们恨得牙痒痒,可见这招是真戳到他们痛处了。”
说着,皇帝将弯刀往案上一放,起身踱了几步:“凤阳府的灾情,朕心里有数。勋贵们占着朝廷的恩荫,握着制造总局、煤铁集团的分红,让他们出点血本就推三阻四。
张锐轩这一手,既逼着他们掏了钱,又敲打了那些想动歪心思的,倒是比朝堂上那些空喊‘体恤灾民’的奏折实在多了。”
朱厚照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语气沉了沉:“不过,这小子也太大胆了。拿粥当威胁,是把那群勋贵的脸面按在地上踩。回头少不了有人在朕跟前告状,说他行事乖张,不尊勋贵。”
近侍小声道:“陛下,那要不要……”
“要什么?”皇帝回头,眼中带着几分戏谑,“朕还等着看,那些被灌了麸皮粥的世子们,会不会哭着来朕这儿诉苦呢。你说,朕是不是有识人之明。”
近侍忙躬身应道:“陛下慧眼识珠,张世子确是难得的干练之才。”
朱厚照哈哈一笑,走到龙椅旁坐下,手指轻叩着扶手:“干练是干练,就是这性子太野,跟朕年轻时倒有几分像。
不过也好,对付那群油滑的勋贵,就得用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不然他们能把赈灾的银子挪去盖园子、娶小妾。”
朱厚照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那麸皮粥到底是什么滋味?能让成国公家的小子暗里咬牙,英国公家的脸都抽了,让御膳房做一碗来尝尝”
近侍不敢怠慢,忙躬身退下传旨。御膳房的厨子们接到旨意时都愣了神——陛下向来爱吃山珍海味,怎么突然要起麸皮粥了?
掌勺的老师傅心里犯嘀咕,却不敢多问,赶紧寻来麸皮、精米,小米。麸皮得先用细筛过一遍,免得有沙石,又加入高汤,香油。
可是,即便如此,那股子粗糙的口感和淡淡的土腥味,也绝非御膳房寻常吃食可比的。
朱厚照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了,这也太难吃了,对着近侍说:“赏你了。”
李东阳也在密切关注赈灾方向,这个事虽然推给了张锐轩,可是要是张锐轩最后搞不定,受苦的还是百姓。
户部尚书衙署内,案牍上堆满了奏报与粮银账目,韩文正对着各地的总账在看,见李东阳推门而入,忙起身拱手:“李阁老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李东阳摆摆手,目光扫过案上的册子,开门见山问道:“韩尚书,赈济物资,都备妥了吗?”
韩文见李东阳问及赈灾物资,先是一怔,随即拱手道:“李阁老,您忘了?前些日子朝堂议事,这凤阳府赈灾的差事,不是已全推给寿宁侯世子去办了吗?”
韩文正等着看张锐轩的笑话,以往户部赈灾每次都是焦头烂额,物资用了不少,可是各方都不满意。
有时候还会爆发瘟疫,粥厂变得空无一人,功亏一篑。主事之人往往也被贬官罢职,多方不得好。
赈灾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这次正好推了出去,看看这个张世子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自己也落得一个清净。
李东阳听出韩文话里的敷衍,眉头微微一挑,走到案前拿起一本账册,指尖在“凤阳府急报”几个字上重重一点。
“韩尚书说得是,差事是交给他了,但户部掌天下钱粮,难道能因为有人牵头,就把担子全卸了?”
李东阳抬眼看向韩文,语气里带了几分凝重:“你我都清楚,赈灾从来不是一人之事。张世子能逼勋贵出钱,是他的手段;可粮从哪出、车往哪调、粥厂怎么设,哪一样离得开户部的底子?真等他那边卡了壳,灾民嗷嗷待哺,你我这把椅子还坐得稳?”
韩文脸上的轻松淡了些,却仍嘴硬:“阁老多虑了。张世子年轻气盛,又是陛下跟前红人,手里握着制造总局的权柄,想来不差这点能耐。”
韩文还是不想参合进去,心里想着,除非是张锐轩愿意求到自己这里来,否则这次户部就作壁上观,看看这个张锐轩有没有赈灾的能力。
李东阳看着韩文的表情就知道韩文不乐意,只好说道:“韩大人,你我都是拿着朝廷的俸禄的人,还是要适可而止,否则陛下怪罪下来……”
韩文不情不愿的回了一句:“户部会派人盯着,阁老放心。”
韩文心想,等到张锐轩最后撑不住了,户部再出手,方显户部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