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四年4月25日
张锐轩正在清理盐政衙门以往的账目,进账就算了,都是一些陈年烂账,张锐轩打算上书免除了,同时规定以后新官要清理旧账,盐业集团公司项目一年一清。
清不了的自己去锦衣卫诏狱说清楚,哪个盐商欠账就取消他的包商资格。
就在这个时候金陵知府、扬州知府、常州知府还有苏州知府等几个知府的师爷同时到访。
张锐轩略微一思考就知道这些人是来要银子的,五月是长江三鲜之一的鲥鱼进贡时节,大明迁都北京之后,长江沿岸的州府进贡鲥鱼的开支很大,州府无力承担,需要盐政衙门给予接济。
张锐轩看过账目了每年用于鲥鱼和荔枝进贡的车,马,冰费用就是几十万两银子。
张锐轩抬眼看向为首的金陵府师爷,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诸位今日上门,不知道所谓何事?”
话音刚落,金陵府的师爷立刻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张大人日理万机,想必是忘了时日。再过几日便是五月,长江鲥鱼将肥,我等是为贡鱼的差事而来。”
扬州府师爷连忙跟上,话里带着几分急切:“往年此时,盐政衙门早拨了接济银,可今年沿江州县为备冰船、快马,连衙役的月银都拖了,实在是凑不出银子啊!”
常州、苏州的师爷也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州府窘迫”“贡期紧迫”,只盼着张锐轩能痛快松口。
张锐轩冷哼一声:“你们拿的是多少年的老黄历来糊弄鬼吧!回去告诉你们家大人,别给我耍心眼子。
打秋风打到我盐政衙门里来了,是他们自己上书,还是要本使给你们挑明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几位师爷头上。
扬州府的师爷脸色变了变,却又很快堆起更谄媚的笑,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张小侯爷息怒,我等哪敢糊弄您?实在是这贡鱼差事耽误不得,若是误了陛下尝鲜,咱们谁也担待不起啊!”
金陵府师爷立刻心领神会,忙接话道:“大人明察!这银子确实是为了陛下的口腹,可咱们也懂规矩。
往年……往年也有过例,只要盐政衙门肯拨银,各州府后续总会‘匀出’些,既是补了盐政的亏空,也不算让大人白操心。”
金陵府师爷边说边用手指在袖管上悄悄比了个“三成”的数,眼神里满是暗示。
苏州府的师爷也赶紧帮腔:“是啊大人!鲥鱼离了长江活不过三日,冰船、快马哪样不费钱?
可再贵也是为了让陛下尝到江南的时鲜,这是天大的差事!
咱们私下里协调好,既不耽误贡期,也不让盐政衙门吃亏,岂不是两全其美?”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在提点“返还”
“补亏空”,只盼着张锐轩能接下这层窗户纸。
张锐轩看着他们递过来的眼神,忽然笑了笑,只是笑意没达眼底:“为了陛下?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回去重新核算吧!
本使修的两京火车路线,不是为了给你们当车马的使得。要体谅民生之艰难,一丝一毫来之不易。”
既然这些人继续装糊涂,张锐轩只好点明他们错漏之处。
张锐轩不想要这些钱,本来不想搭理他们,不过既然敢找过来,就让他们鸡飞蛋打,一毛钱也贪污不到。
“两京火车路线?”金陵府师爷先是一愣,随即瞳孔骤缩,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猛地一拍大腿,“哎哟!是小人们考虑不周!竟忘了火车两京火车通了,运货快还省银,哪还用得着往年那套冰船快马的老法子!”
扬州府师爷也紧跟着反应过来,额角渗出细汗,忙不迭躬身:“是是是!是小的们糊涂,只盯着旧例没往新处想,这就回去跟知府大人禀明,重新核算运费!”
苏州府和常州府的师爷也纷纷附和,先前那股子催要银子的急切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慌忙的赔罪。
“多亏大人提点,不然咱们还在走老路子瞎折腾!这就回去重新算,定不叫大人费心,也绝不浪费半分民脂民膏!”
几人说着就要往外退,脚步都比来时快了几分,像是多待一秒就要露更多破绽。
张锐轩望着这群匆匆离开的师爷,心中冷笑,是真的忘记了吗?我怎么记得去年就是用火车运输入京的,只是费用还是用的老方案。
不过张锐轩虽然挂了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衔,可是也没有必要去硬刚他们。
扬州知府周知府正坐在后宅的花厅里品茗,手里摩挲着刚到手的翡翠扳指,听见师爷连滚带爬进来回话,脸上的惬意瞬间消散。
“你说什么?张锐轩提了两京火车?还让咱们重新核算?”周文渊猛地将茶盏掼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了满桌,“去年用火车运鲥鱼,账册上照样按冰船快马的数报,盐政衙门不也没说什么?今年这姓张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揪着这点不放?”
周知府心里大恨,寿宁侯府小侯爷怎么了,这是朝廷的银子,以前的份例都是这么多,省下的钱就是我的,这是我的能力,一府的官吏都是我要养,拿一点怎么了。
师爷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老爷,张小侯爷还说……还说要查每一笔开支,若是有虚头,连您都要去锦衣卫诏狱走一趟。”
“诏狱?”周知府气得脸色铁青,手指着门外,声音都在发颤,“他一个刚管盐政没半年的毛头小子,也敢拿诏狱吓唬老夫?真是岂有此理。”周知府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景德镇的宣德斗彩茶杯向上跳了一跳,发出翁翁的声响。
“往年哪任盐政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三成返例’是规矩,他难道想坏了江南官场的规矩?”
周知府在花厅里踱来踱去,翡翠扳指被攥得发紧:“不行,不能就这么认了。你现在就去趟金陵府,跟王知府合计合计,老夫就不信,还有看着白花花银子不动心的人,”周知府心想,外戚勋贵之中出一个大明的包青天?这是要笑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