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将双腿挪到床边,脚尖试探着,终于触碰到了冰凉但坚实的地面。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脚底传来。
这地面似乎并非普通的泥土或石板,触感温润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粗糙的床沿,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双腿颤抖得厉害,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但他死死抓住床沿,强迫自己站稳。
一步,两步……他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艰难地向门口挪去。
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闷痛,但他心中的好奇与对未知的探索欲压倒了一切不适。
终于,他挪到了门边。
颤抖的手扶住粗糙的门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眼睛贴近那条门缝。
刹那间,一幅完全超乎想象的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带着山间清冽湿润的空气,涌入他的感官。
山!
巍峨、苍翠、直插云霄的巨山!
其势之磅礴,山体大部分被翻腾不息的乳白色云雾所缭绕、托举,那些云雾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流动、聚散,时而露出青翠欲滴的林木一角,时而又将整片山峦完全吞没,只留下几座更高的峰顶如同海中孤岛,刺破云海,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
空气纯净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涤荡肺腑,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气息。
何老伯的房屋果然坐落在山脚下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上。
屋前有一小片开垦过的园圃,里面种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淡淡灵光的奇异植株。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不远处的山涧蜿蜒而下,水声淙淙,几块光滑的巨石点缀其间。
然而,真正让陆昭心神剧震的,是天空。
只见数只体型远超凡俗、姿态优雅的仙鹤,正舒展着雪白的羽翼,在云雾缭绕的山腰间轻盈地盘旋、穿梭。
它们并非漫无目的地飞翔,其中几只的爪下,赫然抓着一个他之前听描述时难以想象的物件——竹篮!
那竹篮编织精巧,此刻,一只仙鹤正抓着一个竹篮,稳稳地朝着更高处的一座掩映在云雾和古木间的、气势恢宏的殿宇飞去。
那殿宇飞檐斗拱,碧瓦朱甍,在云雾与霞光中若隐若现,宛如天上宫阙。
“这……便是修仙门派吗?”陆昭心中翻江倒海,震撼无以复加。
飞翔的仙鹤作为信使或运输者,这在传说中才有的景象,竟如此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那竹篮里装着的“各位物品”,想来就是供给山上修仙者所用的灵丹、材料或其他重要之物了。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卷动门缝外的几片落叶。
其中一片恰好打着旋儿,从门缝飘了进来,落在陆昭脚边。
陆昭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落叶枯黄,形状普通。
但吸引他目光的,是落叶旁不远处,地上散落着几张看起来像是废弃的纸张。
纸张的材质有些奇特,非绢非麻,带着一种柔韧的质感。
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那上面用墨书写着一些文字。
他强撑着蹲下身,艰难地捡起其中一张。
那文字……他从未见过!
笔画结构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文字都迥然不同。
有的如云纹般飘逸,有的似古藤盘绕,有的又如剑锋般凌厉。
它们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陌生的美感,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力量感。
陆昭的心沉了下去,一股比身体虚弱更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语言不通……文字也完全不同!
在这个陌生而广袤的天地里,他不仅是个无法发声的“哑巴”,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他失去了表达的能力,也失去了理解这个世界的钥匙。
他就像被投入汪洋大海的一粒沙,渺小、孤立,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紧紧攥着那张写满陌生文字的废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目光再次投向门外那云雾缭绕的仙山,那翱翔的仙鹤,那若隐若现的殿宇。
震撼依旧,但此刻更强烈的,是深不见底的迷茫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感。
“妖兽……活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岁月的风沙侵蚀过一般,干涩得让人揪心。
这两个词在他口中不断重复着,仿佛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
活下去,这或许只是他在这片陌生天地中的第一步。
这里仙踪缥缈,言语不通,他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
但他心中有一股执念,让他坚持着,不放弃。
此时,一位正在书写的老者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者放下手中的笔,去拾取被风吹落的纸张,恰好看到陆昭立在门口,便对他微微一笑。
陆昭有些茫然地看着老者,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微笑。
老者走过来,将他搀扶到一棵大树下坐下,然后又继续书写他的笔墨。
陆昭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老者挥毫泼墨,心中却如同一团乱麻。
他对这些文字一窍不通,完全不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时而落在老者的笔下,时而望向那些仙鹤御空而过的身影,心中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想起了那些曾经的梦想和希望,如今都已如过眼云烟般消散。
不知不觉间,陆昭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靠在大树上睡着了。
老者忙完自己的事情,看到一旁的陆昭居然就这样睡着了,嘴角不禁上扬。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再次拿起笔墨,在纸上画了一幅画。
等陆昭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重新躺在了床上,外面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点点星辰在夜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陆昭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老者并不在屋内。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既然无法与老者交流,那还是继续睡觉吧。
于是,他缓缓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进入梦乡。
然而,就在他刚刚合上双眼的时候,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在抗议陆昭对它的忽视。
陆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本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揉了揉肚子,心里暗自叫苦:“这可怎么办?肚子饿得咕咕叫,我怎么还能睡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