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将幸福里小区的电线切割成细长的阴影,林默推开便利店玻璃门时,“叮铃”声与泡面的咸香一同涌来。小张正蹲在柜台后,捧着缺角的搪瓷碗,那件洗得发灰的围裙领口上,一块顽固的酱油渍格外显眼——半年来,林默从没见他换过第二件。
“林哥早!”小张慌忙藏起面碗,动作间裤脚上缩,露出磨破边的白袜子。林默扫过桌下那碗清汤寡水的泡面,飘着的几片菜叶孤零零的。
“省点。”小张挠挠头,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前,“我妹在英国读预科,这个月学费还差一截。”他从兜里掏出裂了缝的塑料钱包,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和一张泛黄的学生证复印件——这精心维持的寒酸,与同事们口中“连瓶冰可乐都要等临期”的小张形象严丝合缝。
就在这时,柜台前响起急促的法语。一位金发男人攥着文件夹,额角冒汗。小张猛地起身,滑落的围裙带也顾不上系:
“monsieur, vous cherchez des documents de déclaration en douane pour la pêche nordique ?”(先生,您是在找北欧水产的清关文件吗?)”
流利地道的法语,与五分钟前那个吃泡面的便利店店员判若两人。更让林默注意的是,小张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在柜台敲击的节奏——短长短,正是林默与李局联络时用的基础编码。
“他是冰岛渔业公司的代表,”挂断电话后,小张解释,“清关文件卡住了,想找‘老林’帮忙。”
“老林”这个化名,林默仅在加密通讯中使用。他目光微凝:“你怎么知道‘老林’能解决?”
“听……听人说的。”小张眼神一闪,转身整理货架。袖口滑落间,腕内侧一道银色压痕一闪而过——那形状让林默想起李局展示过的特制通讯器接口。
午间换班,小张塞给林默一个塑料袋:“早上剩的,林哥你垫垫。”袋子底部压着张纸条:「消防排查日,应急灯置于显眼处。」——那盏老李所赠、林默随手塞进工具包的军工应急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
“你怎么知道应急灯?”
“昨天帮你搬包时不小心碰掉了。”小张耳尖泛红,拎起旧帆布包。磨得发亮的包带侧缝,一截黑色战术肩带被别针勉强改造成普通背带的模样。
林默目送小张骑着掉漆的二八大杠远去。车筐纸箱印着“廉价日用品批发”,缝隙处却露出与冰岛快递盒上如出一辙的渔业公司Logo。
更让林默在意的是小张离开时的步态——那种经过专业训练的轻盈步伐,与他在海外执行任务时见过的某些特勤人员如出一辙。
改装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简讯:「‘渡鸦’已就位,按原计划配合。」
“渡鸦”——这正是李局上次密讯中提到的,即将潜入幸福里小区配合行动的代号。
林默删掉短信,展开小张的纸条。在阳光的特定角度下,纸条边缘显现出极淡的水印——那是住建局内部文件专用的防伪标记。
这个连泡面都舍不得加蛋的同事,不仅知道“老林”的存在,熟悉加密通讯节奏,拥有特制设备,还掌握着住建局的内部资源。他究竟是谁?是敌是友?是李局安排的暗棋,还是另一方势力布下的棋子?
风穿过玻璃门,携来梅雨季的潮湿。林默将纸条收进内袋,那里已汇集了太多关于小张的矛盾线索。每一个答案都引向更深的问题,每一个解开的结都系着更复杂的谜团。
而最让人不安的是——小张展现给他看的这一切,究竟是无意流露,还是刻意让他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