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吊扇慵懒地旋转,将泡面的余味搅散在货架之间。小张蹲在冷藏柜前整理酸奶,指尖划过保质期标签的动作快得惊人——指腹只在包装上停留半秒,就能精准挑出临期三天的商品,叠放在最外侧。林默注意到他手腕微抬时,那道银色压痕再次闪现,这次清晰可见边缘刻着个极小的“渡”字,与昨夜密讯中的“渡鸦”隐隐呼应。
“林哥,下午的金枪鱼饭团会晚到半小时。”小张直起身,手下意识拽了拽围裙上那块酱油渍,像是在遮掩什么。
玻璃门“叮铃”一响,一个穿亮黄色潮牌t恤的年轻男人闯进来,将进口矿泉水往柜台一墩:“结账!”
林默扫完码报出价格,男人突然捏着水瓶转了一圈:“这水怎么回事?瓶身有划痕,不会是假货吧?”
“都是正规渠道的货。”林默指向货架上的质检报告。
“正规?”男人突然提高音量,一把将水瓶摔在柜台上,水花溅湿了小张刚整理好的酸奶,“我爸是区商会副会长!上次有家超市卖临期牛奶,他一句话就让他们停业整顿!你这破店信不信我让他封了门?”
围观顾客纷纷驻足,有人掏出手机。小张刚要上前,被林默用眼神制止——他看见小张的手已探向围裙内侧,那里藏着昨天用来联系冰岛清关的直板通讯机。
“如果您不满意,我们可以退换。”林默拿起另一瓶水,“这瓶算我们的。”
“算你们的?”男人冷笑着一把挥开,水瓶滚进货架底,“你一个月工资够买几瓶?跟我谈‘算你们的’?”他突然揪住林默的工服领口,力道比张桂兰更狠,“我爸下周就来视察,到时候让他好好查查——偷税漏税、卖假货、雇你们这种没背景的穷打工的!”
林默的指尖轻触裤兜。改装手机里存着“区商会-赵副会长”的号码,是去年帮商会解决海外招商难题时存的。当时赵副会长紧握他的手说:“林先生,以后辖区里有任何事,您随时找我。”
可他没掏手机,只是平静地问:“您父亲是赵副会长?”
“怎么?怕了?”男人得意扬头,“现在鞠躬道歉,把营业执照拿出来给我检查,我就考虑放过你。”
这时小张弯腰捡起水瓶,起身时手里多了支微型录音笔——刚才的每句话都被清晰记录。他对林默递来眼神,手指在柜台敲出三下节奏:短-长-短。这次尾音多了个微妙停顿,像是在传递特定指令。
林默没接录音笔,只是点亮普通手机屏幕。男人凑过来想看个究竟:“想给我爸打电话?晚了!”
但林默只是展示一张模糊合影——去年区商会海外招商峰会后台,赵副会长正陪一个戴口罩的男人交谈,那男人手背上的浅疤与林默腕间的如出一辙。
“这照片是峰会内部资料!”男人脸色骤变,“外人不可能有!”
去年峰会,赵副会长为拿下欧洲投资,特意请他以“匿名顾问”身份出席。这张照片是李局后来发来的,说“留着或许有用”。
“把地擦干净,道歉,这事就算了。”林默声音依旧平淡。
“让我道歉?你们配吗?”男人声音发颤却仍在硬撑。
小张的通讯机适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轻声道:“林哥,外面有人找赵先生。”
窗外,黑色轿车悄然停靠。副驾驶上的秘书冲进来拽住男人:“会长正到处找你!刚接到李局电话,说有人在便利店闹事!你知道李局是谁吗?那是能决定商会项目生死的人!”
男人面无血色地看向林默——刚才嘲讽的“没背景”,此刻成了最讽刺的注脚。
“把地擦了吧,别影响顾客。”林默对小张说。
小张蹲身擦拭时,银色压痕再次显露。他抬头与林默对视,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动,指尖在湿抹布上轻敲——仍是短-长-短,但结尾多了个确认般的顿点。
秘书拽着男人经过林默身边,递上名片:“先生,犬子无知,会长改日必当登门致歉。”
林默未接名片,只指向歪倒的酸奶:“整理好就行。”
轿车远去后,小张递来新矿泉水:“林哥,喝口水吧。”
林默接过水瓶,注意到小张指腹沾着银色粉末——似从录音笔脱落。他沉默地喝了口水。
“刚才的秘书,是李局的人吧?”小张突然低语,“我听见通讯机里说‘目标已控制,等待下一步指令’。”
林默动作微滞——小张不仅知晓李局,还能监听加密频道。这个泡面都舍不得加蛋的“穷同事”,身上的谜团比想象中更深。
小张不等回应,转身整理货架。阳光透过玻璃映在他身上,围裙的油渍与分拣商品的精准动作形成诡异反差——那姿态不像店员,倒像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工。
林默摩挲着裤兜里的改装手机。方才秘书所说的“李局来电”,其实是他发出的五个字密讯:「区商会,滋事。」十分钟内,副会长秘书亲自到场。
但他未曾告知任何人,包括小张。
而小张那句“通讯机里说”,究竟是无意泄露,还是刻意试探?
风卷着梅雨季的潮气涌入便利店。林默握紧冰凉的矿泉水瓶,凝视小张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密讯——
“渡鸦”,或许早已潜伏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