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土机的钢铁履带碾碎星轨修正器的刹那,刘守义听见了玻璃碎裂的脆响。那不是机械零件的崩解,而是整个世界的晶状体在逆向生长。他看见工地上空的云层突然倒卷成漩涡,推土机排出的尾气变成了吸入的白雾,而自己的影子正从脚尖开始,像被橡皮擦擦除般逐渐消失。
“守义!”林宛如的呼喊声从云端传来,带着诡异的双重回响。刘守义抬头,看见她站在逆飞的雨滴里,校服裙摆向上翻飞,露出脚踝处的银色鳞片——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纹路。
“快抓住我的手!”孙浩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他的身体正在逆向老化,脸上的青春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变成初中时的稚嫩模样,“时间逆转会把我们分解成基本粒子!”
刘守义想动,却发现自己的关节正在逆向弯曲,每根骨头都发出痛苦的脆响。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的星星疤痕正在逆向愈合,变成最初的点状血迹。而口袋里的摇光徽章,正以逆时针方向旋转,齿轮咬合的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
“用徽章对抗逆转!”李明的声音突然从地底传来,刘守义这才发现他整个人已经陷入混凝土里,只有脑袋露在外面,“上一代在修正器里留了后门,需要七枚徽章同时共鸣!”
刘守义摸索着掏出其他六枚徽章,它们在掌心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与摇光徽章形成完美的闭环。当七枚徽章同时亮起时,推土机周围的时空突然凝固,形成一个直径十米的透明茧房,茧壁外的世界仍在疯狂逆转。
“我们被困在时间泡泡里了。”林宛如的鳞片正在褪去,她的指尖抚过茧壁,那些逆飞的雨滴碰到屏障后,突然变成了无数个透明的小人,每个小人都在重复着某个动作——有的在拆毁老中学,有的在组装星轨修正器,有的在刻下星星徽章。
“这是时间的‘负片’。”孙浩恢复了成年体型,他的徽章裂痕里渗出黑色黏液,“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历史被篡改前的原始轨迹。”
刘守义突然想起修正器被碾碎时,他的意识曾短暂进入一个纯白空间,那里漂浮着无数个玻璃球,每个球里都封印着一个不同的时间线。其中一个玻璃球正在龟裂,裂缝中渗出的银色液体,与林宛如徽章里流出的一模一样。
“快看!”赵强指着茧壁外的工地,那里出现了七个模糊的身影,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校服,正在合力建造一座巨大的沙漏,“那是历代守门人!”
刘守义认出了其中一个梳马尾辫的身影——正是林宛如的奶奶。她的手里握着把带血的手术刀,正在切割另一个女生的徽章,而那个女生的脸,与穿红裙的小女孩有七分相似。
“原来上一代不是四十九次循环,”李明的声音带着苦涩,“他们吞噬了四十九代守门人,每一代都在重复同样的谎言。”
茧房突然剧烈震动,七枚徽章的光芒开始闪烁不定。刘守义看见茧壁外的时间负片正在快速倒带,从现代退到二十世纪,再退到古代,最后变成一片虚无。而在虚无的边缘,有个巨大的齿轮状物体正在缓缓转动,齿轮缝隙里嵌着无数枚星星徽章。
“那是时间之核的核心。”林宛如突然开口,她的眼睛变成了纯银色,“我能听见它在说,‘当所有可能性被吞噬,唯一的出路就是成为吞噬者’。”
刘守义的徽章裂痕突然扩大,露出里面的齿轮结构。他猛地想起修正器被碾碎前,自己曾瞥见齿轮上刻着的一行小字:“守门人守则第八条——若遇绝境,成为齿轮。”
“我们必须融入时间之核。”刘守义握紧徽章,齿轮在掌心转动,割破皮肤流出银色的血,“用我们的存在填补历史的漏洞。”
“可那样我们就会消失!”赵强嘶吼着,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半透明的斑块,“连记忆都会被抹除!”
“但能终结所有循环。”孙浩的声音异常平静,他看向林宛如,后者微微点头,“我们已经见证了十七次循环的痛苦,是时候让后来者拥有真正的未来了。”
七枚徽章突然脱离刘守义的掌心,悬浮在空中组成完整的北斗七星。茧房的壁障开始溶解,露出外面正在崩溃的世界。刘守义最后看了眼朋友们,他们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而嘴角都带着释然的微笑。
“再见了,守义。”林宛如的声音像风中的蒲公英,“如果有来世,希望我们能在正常的时空相遇。”
刘守义想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消散。他看见七枚徽章飞向时间之核的核心,齿轮突然停止转动,所有的时间负片在瞬间凝固,变成了一幅静止的星图。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老中学的操场草地上,阳光温暖,蝉鸣喧嚣。林宛如正在旁边看书,孙浩和赵强在打篮球,李明举着相机拍照。
“醒了?”林宛如合上书,“刚才你说梦话,一直在喊‘不要吃掉我’。”
刘守义坐起身,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他看向远处的钟楼,那里挂着块“历史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钟楼上的星星风向标正在缓缓转动,指向正北。
“我们是不是……”他刚要开口,就被孙浩打断。
“别发呆了!”孙浩扔来瓶冰镇汽水,“明天就要高考,还不赶紧复习?”
刘守义接住汽水,瓶身上的水珠滴落在草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北斗七星图案。他抬头看向天空,云朵正以正常的速度流动,而在云朵的缝隙里,他似乎看到了七个模糊的身影,正对着他微笑。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刘守义喃喃道,拧开汽水瓶,气泡的炸裂声里,他听见了时间齿轮重新开始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