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讯传来时,我正站在议事帐篷前。一名阵修快步走来,手里捧着三块共鸣玉牌,上面泛起微弱的光。
“有回应了。”他说。
我没有动,只点了点头。消息已经送出去,现在轮到别人做选择了。
营地灯火通明,伤员区安静下来,只有医修还在来回走动。俘虏营里的人被分批登记后押入不同区域,重要的几个单独关在加固的石屋中。北谷口的陷阱清理完毕,尸体集中焚烧,灰烬埋入深坑。整个战场从混乱走向秩序,每一步都在掌控之中。
但我清楚,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天边刚露出一点灰白,第一批外来的身影就出现在战场边缘。他们没有靠近,只是停在百步之外,各自亮出身份令牌。羽族斥候在高空盘旋一圈后落下,低声汇报:“七支队伍,都不是本地势力。”
我披上道袍,走出帐篷。
这些人不是来庆贺的。他们的目光扫过营地布局、阵法节点、守卫分布,甚至留意我们回收残器的方式。有人腰间挂着探查用的小镜,正悄悄催动灵力。
我走到营门外,不迎进帐,也不退后半步。
“诸位远道而来。”我说,“战地未清,不便设宴,请在此稍谈。”
一人 stepped forward,身穿玄色长袍,胸前绣着波浪纹。他拱手,语气平静:“北冥玄宗,奉师命前来观战果。”
我认得这个门派,在北海一带有些根基,但不算大势力。他话虽恭敬,眼神却带着审视。
“既为观战果,那便看个明白。”我抬手召出兵略罗盘。
虚影浮现,画面定格在断水那一夜——北面水源灵脉被切断,敌军饮水池瞬间干涸,守卫慌乱四散。接着是粮草库爆炸的瞬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这是第三日戌时。”我指着影像,“断其水,焚其粮,逼其自乱。你们看到的一切,都是一步步推出来的结果。”
那人脸色微变,没说话。
另一名来自南岭散修联盟的使者冷笑一声:“听说鲲鹏老祖中途撤离,否则胜负难料。”
我收回罗盘,看着他。
“你说得对。”我说,“若他不走,这一战会更难。但他为什么走?是因为察觉到地脉已被我布下镇符,中枢禁制随时可破。他怕被困死在这里。”
我顿了顿,“你们可以回去问你们的师父,如果是他们面对这种情况,能不能想到破局之法。”
没人再开口。
这时,西边又来了三支队伍。其中一支打着赤焰旗,领头的是个年轻女子,穿红袍,佩双剑。她没说话,只是盯着插在废墟中的疾风刃和玄光盾。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两件东西现在不只是兵器和护具,而是象征。
我转身面向所有人。
“你们想知道这场仗是怎么赢的。”我说,“答案很简单:靠布置,靠配合,靠每一个执行命令的人没有掉链子。我不是一个人打的这场仗。”
我指向远处正在修补结界的阵修,“那是仙族的人。那边抬担架的,是妖族战士。巡夜的羽族兄弟已经在天上飞了六个时辰。”
“我们伤亡八十九人,重伤一百零三人。每一具尸体都被带回,每一个名字都会刻在碑上。而敌人留下的东西,我们一件没拿,除了能用的物资。”
我说完,沉默了几息。
“如果你们是来结盟的,我可以听你们说什么条件。如果你们是来看我能撑多久的——”我抬手轻拍盾面,玄光盾嗡鸣震动,“那就请便。这盾还立着,这刃也没钝。”
风刮过来,吹动我的衣角。他们陆续退开,有的留下一句话便走,有的什么也没说。
等最后一批人离开,天已大亮。
我回到议事帐篷,核心成员很快到齐。仙族统领带来一份名单,上面记录了所有来访者的宗门、身份、言行细节。
“有三支队伍态度最奇怪。”他说,“东荒雷音阁、西漠金轮寺、南岭那支散修队。他们没提结盟,也没祝贺,只问了一件事——你有没有受伤。”
我皱眉。
这意味着有人已经开始怀疑我的真实状态。也许觉得我付出代价才换来胜利,也许在试探我是否还有余力应对后续局面。
系统在这时响起提示音。
【检测到多方因果波动,潜在挑战者正在凝聚意志】
我没意外。名声一旦传开,就不会只有敬意。总会有人想踩着别人的战绩往上爬。
片刻后,千里传音符接连闪动。
第一道光落入手心,是红云的声音:“名成祸随,慎守初心。”
第二道来自镇元子:“根基未稳,切忌贪功。”
第三道没有声音,只有一枚符印烙在我神识中——是之前结盟的散修联盟发来的暗号,意思是“防内鬼”。
我把这些信息看完,放在一边。
“下令。”我对身边人说,“加强营地结界,每日轮换值守。开放伤员区,允许外来探视,但必须由我方人员陪同。”
有人问:“真让他们看?”
“看。”我说,“让他们亲眼看见我们怎么治伤员,怎么安葬死者,怎么对待俘虏。仁义不是喊出来的,是做给人看的。”
我又补充:“另外,在营地外围增设三处暗哨点,重点盯住刚才那三支可疑队伍的去向。他们走了,不代表事情结束。”
命令传下去后,营地开始调整部署。阵修重新绘制防御图,医修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访客,巡逻队增加人数。
傍晚时分,又有两人抵达。这次是两个散修,自称路过此地,听闻大战落幕,特来瞻仰战场。
我亲自接见。
他们年纪不大,气息普通,说话也很客气。但我注意到其中一人袖口沾着一点黑灰,像是从别处战场带来的。
我让人带他们去看新立的碑文,上面刻着阵亡者的名字。他们低头看了很久。
临走前,年长的那个忽然问我:“你觉得接下来会怎样?”
我没有直接回答。
“你觉得呢?”我反问。
他笑了笑,“总有人不信邪,想试试你的本事。”
我点头。“那就来。”
他们走后,我站在帐篷口,望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灯火一盏盏亮起,守卫换岗的脚步声规律而稳定。营地像一头沉睡却警觉的兽,看似平静,实则随时能醒。
一名阵修快步走来,递给我一块新收到的玉简。
“匿名送来的。”他说,“没人知道是谁放的。”
我接过玉简,输入灵力。
上面只有一行字:
“三日后,子时,北崖孤峰,不见不散。”
我没有烧它,也没有折断,只是握在手中。
风吹进来,掀动桌上的地图一角。我抬头看向外面站岗的战士,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我起身,走出帐篷。
营地依旧运转,一切如常。但我知道,从今天起,不会再有真正的安静了。
我摸了摸腰间的疾风刃。
刀柄上有道裂痕,是我上次拼杀时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