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另一端，一家格调高雅、私密性极佳的爵士酒吧角落卡座里，一个男人正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单一麦芽威士忌。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炭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露出一段线条流畅、充满力量的脖颈。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轻轻晃动着方杯，琥珀色的酒液在冰球上撞击出细微的声响。他的面容看上去很普通，属于丢进人海就很难再找出来的那种，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像两口古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观察猎物般的冷静。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台轻薄如纸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赫然是李小邪的详细档案。
档案之详尽，远超普通调查。不仅包括了李小邪明面上的身份信息、经营“青衣膳坊”的记录、与林婉儿、苏沐雪、柳飘飘等人的关系网络，甚至还有他早年一些模糊不清的行车记录、几次在夜市“见义勇为”却未留下案底的监控截图碎片。更深处，竟然标注了与“鬼手”一脉可能存在关联的推测，以及近期与秦凰接触并成立“青衣生物”的商业动态。
当然，也包括了“血狼”任务失败的初步报告。
男人——代号“冥王”，目光平静地扫过“血狼”死亡现场的几张远距离拍摄照片。尸体被处理得很快，现场几乎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除了那辆被撞毁的、属于“血狼”自己的车，以及一些难以追查的轮胎摩擦痕迹。
“‘血狼’……太急躁了。”冥王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魅力，若只听声音，会以为他是某个大学的文学教授。“狙击失手，就该立刻远遁，重新评估。近身格杀？呵，目标显然更擅长在动态混乱中创造机会。”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
“李小邪……”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看到有趣玩具般的兴味。“隐于市井的古武传人？身怀绝技的烧烤摊主？有趣的矛盾综合体。比那些只知道躲在堡垒里的所谓富豪，有意思多了。”
他关掉李小邪的档案，调出了清河市的地图，指尖在“老街”、“青衣膳坊”、“国立清河大学”以及“环球金融中心”几个点上划过，最终，落在了李小邪居住的那个老旧小区。
“习惯于在熟悉的环境里获得安全感……这是优点，也是致命的弱点。”冥王自语。他没有立刻制定详细的刺杀计划，而是开始浏览李小邪周边人物的资料，尤其是林婉儿和苏沐雪的日常行动轨迹。
他的手法，与“血狼”那种凌厉直接的风格截然不同。他更像一个耐心的猎人，不急于扣动扳机，而是先彻底了解猎物的习性、弱点，以及它所在的环境。摧毁猎物，有时并不需要直接攻击其最坚硬的外壳。
“先从……瓦解你的安全感开始吧。”冥王关闭电脑，将杯中最后一点酒液饮尽。
阳光明媚，早点摊的香气弥漫开来，街坊邻居的打招呼声此起彼伏，但李小邪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种不安并非源于明确的威胁，比如昨天“血狼”那带着杀意的狙击镜反光。而是一种……被窥视感。
从早上他推开小店后门，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开始，这种感觉就如影随形。他猛地回头，只看到早起遛鸟的张大爷慢悠悠地走过，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京剧。他去街角买豆浆油条，总觉得似乎有视线落在背上，可转身望去，只有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和忙着开店的邻居。
“奇怪……”李小邪咬着油条，眉头微蹙。他的直觉经过无数次生死边缘的磨砺，向来精准。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比面对“血狼”时更让他警惕。
“小邪哥，你怎么了？油条不好吃吗？”林婉儿端着两碗刚熬好的小米粥从厨房出来，看到李小邪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她昨晚从学校回来得很晚，但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只是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没事，琢磨新药膳配方呢。”李小邪迅速换上那副惯常的懒散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婉儿熬的粥，光是闻着就能多吃两根油条。”
林婉儿脸一红，轻轻拍开他的手：“别闹，快吃吧。一会儿你不是还要去‘青衣生物’那边吗？”
提到这个，李小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秦凰的“召见”，他可没忘。
上午九点，他准时出现在了环球金融中心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大半个清河市尽收眼底，云雾仿佛都在脚下。办公室极尽奢华，风格却冷硬得像秦凰本人，除了必要的办公家具和一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沙发，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
秦凰已经在了，她今天换了一身藏蓝色的西装套裙，勾勒出完美的腰臀比，深紫色的衬衫领口点缀着一枚钻石胸针，熠熠生辉。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凤眸抬起，落在李小邪身上。
“看来，昨天的‘兜风’很刺激？”她开门见山，语气听不出喜怒。
李小邪自顾自地在对面那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真皮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托您的福，车不错，够硬。就是路上遇到点小麻烦，脏了车，还得麻烦秦总的人帮忙处理一下后续。”
他指的是白夜接手“血狼”尸体的事，他知道秦凰肯定清楚。
秦凰微微倾身，手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暗影’的‘血狼’，在你嘴里只是‘小麻烦’？李老板，你的口气是越来越大了。”她顿了顿，凤眸微眯，“不过，做得还算干净。司徒家那边，暂时找不到直接证据。但‘暗影’损失了一名排名前二十的杀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知道。”李小邪语气平静，“所以，秦总找我来，不只是为了夸我车技好吧？”
“两件事。”秦凰干脆利落，“第一，‘白玉膏’的生产线已经调试完毕，第一批合规产品下周就能下线。相关的宣传和渠道铺设，我会负责。你需要确保原料供应稳定，尤其是核心药材的质量。”
“这个没问题，鬼手师叔那边渠道很稳。”
“第二，”秦凰身体后靠，目光锐利，“根据我收到的消息，‘暗影’已经派了更高级别的人入境。代号……‘冥王’。”
冥王！
李小邪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柳飘飘的警告言犹在耳。他面上不动声色：“听起来像个中二病晚期。”
秦凰没理会他的调侃，语气凝重了几分：“‘冥王’和‘血狼’不是同一个量级。他擅长制造意外，利用环境，攻击心理防线。你最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她抛过来一个全新的、看起来像普通智能手环的东西，“新的通讯器，更隐蔽，功能更强。戴着它，关键时刻能保命。”
李小邪接过手环，触手冰凉。“秦总这么关心我，我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秦凰冷哼一声：“我只是不想我的投资打了水漂。你要是死了，‘青衣生物’的控股权我可就笑纳了。”
从环球金融中心出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晰了。阳光照在身上，他却觉得有点冷。对方在暗处，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不知道何时会发动致命一击。这种未知的、持续的心理压力，正在一点点蚕食他的日常。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烦躁和焦虑解决不了问题。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师叔？是我。有点事想请教您，关于一个叫‘冥王’的……另外，您那边有没有什么能让人清心静气，或者……增强一下‘领域感知’的古方？对，我最近总觉得，背后有眼睛。”挂掉电话，想玩？那就陪你玩玩，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想出来碰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