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邪几乎一夜未眠,只是在天快亮时,才在柜台后的椅子上靠着打了个盹。林婉儿和柳飘飘挤在储藏室的小床上勉强休息,而夏雪娆则被安置在二楼李小邪平时午休的简易床铺上,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一夜,她需要更深度的休息,尽管可能依旧被噩梦缠绕。
“吱呀——”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推门声,从店铺后门传来。
李小邪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只有锐利的警惕。他的手已经摸向了放在手边的半截擀面杖——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顺手的“武器”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后门连接着小厨房的门口。
来人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洁白西装,即使在这样潮湿泥泞的清晨,裤线依旧熨烫得笔直挺括。他戴着一副薄薄的橡胶手套,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的银色金属工具箱。面容俊美却毫无表情,狭长的眼眸扫过店内如同台风过境般的惨状时,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几分,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污染视觉的秽物。
正是白夜。
李小邪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将擀面杖丢回原位,打了个哈欠,语气带着宿醉般的疲惫:“你怎么来了?”
白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先是精准地落在地面上那几处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上,然后又移向那个被撞破、此刻只用木板和塑料布临时遮挡的窗户洞口,最后扫过满地混合着面粉、油污、玻璃碴和草药残渣的地面。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多待一秒都是对他嗅觉和视觉的亵渎。
“噪音,血腥味,还有……这无法形容的混乱。”白夜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而冰冷,“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这里的脏乱。师叔让我来看看,某个不省心的师兄是不是已经把自个儿折腾进太平间了。”
他的语气平淡,但话语里的毒舌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李小邪。
李小邪扯了扯嘴角,也没力气跟他斗嘴:“如你所见,还活着,就是店快没了。”
白夜不再多言,他动作优雅地打开那个银色工具箱,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瓶罐、刷子、刮刀、密封袋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化学试剂。他先是取出一瓶透明的喷雾,对着空气和几处血迹周围仔细喷洒,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种淡淡的、类似消毒水但又更复杂的气味。
“‘暗影’的人?排名不低吧,这血凝度和气味,带着点‘黑曼巴’毒素的残留,是冥王?”白夜一边操作,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嗯,第三,冥王。”李小邪也没隐瞒,“手筋应该被我用飞刀伤了,跑得挺快。”
白夜喷洒药剂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瞥了李小邪一下,那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运气不错。看来你那套街头混混的把戏,偶尔也能派上点用场。”
“喂喂,什么叫街头混混的把戏?那是古武智慧与市井生活的完美结合!”李小邪抗议道,但底气有点不足,毕竟昨晚确实用了面粉和食用油。
白夜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开始处理血迹。他用一种特制的溶剂滴在血迹上,看着暗红色的痕迹迅速分解、淡化,然后用专用的吸附纸覆盖,很快,地面就只剩下些许水渍,连血腥味都几乎闻不到了。处理完血迹,他又开始清理玻璃碎片,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片碎玻璃都被他用特制的镊子夹起,放入专用的危险废物密封袋中,没有留下一丁点隐患。
他甚至还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对着墙壁和家具上可能的弹孔进行扫描和填补,用的是一种快速凝固的、颜色与周围墙体极其接近的材料,几分钟后,那些弹孔就变得肉眼难以分辨。
李小邪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啧啧称奇:“我说师弟,你这套业务挺熟练啊?平时没少干吧?”
白夜面无表情,语气却带着一丝厌烦:“如果不是某个麻烦源头总是招惹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我也不需要精通这些……‘保洁’技能。”他着重强调了“保洁”两个字,充满了讽刺。
“能者多劳嘛。”李小邪毫无心理负担地笑道,“对了,门口和巷子里的痕迹也处理一下,别留下尾巴。”
白夜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用你教?”,但还是提着工具箱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回来,手套已经换了一副新的。他看着依旧杂乱的地面,尤其是那片油污和面粉混合的区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东西,”他用脚尖虚点了点地面,“已经超出了我的专业范畴。建议你聘请专业的清洁公司,或者……直接把这地方拆了重建。”
“别啊,师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李小邪开始耍无赖,“你看师兄我昨晚差点壮烈牺牲,店也成这样了,你忍心?”
白夜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从工具箱里又拿出几包强效去油污和去污粉,像丢垃圾一样丢给李小邪:“自己弄!或者让你店里那两个……嗯,‘活宝’帮忙。”他显然指的是柳飘飘和林婉儿。
“还有,”白夜补充道,目光扫过二楼的方向,“那个明星的经纪人,带着人和车,已经在两条街外了,情绪似乎很激动。你最好想想怎么解释这里的状况。”
说完,他不再停留,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污染他周身洁净的空气,利落地收拾好工具箱,转身从后门离开,白色的西装背影在潮湿的巷弄里依旧醒目,却不染尘埃。
该来的,总会来。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弯腰,捡起了白夜留下的那几包去污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