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药庐的第七日,队伍踏入北疆地界。江南的梅雨早已被抛在身后,眼前是连绵的戈壁,寒风卷着沙砾打在斗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极了骨刀劈砍岩石的动静。
“过了这片戈壁,就是镇北王的营寨。”沈龙勒住马,骨刀在鞘中轻轻震颤,“罗刹人的前哨就藏在左侧的黑风口,那里的风最烈,正好掩住马蹄声。”他回头看向沈砚,“‘守心剑’的生息之气能克制煞气,待会儿若遇埋伏,你主攻,我掩护。”
沈砚点头,手按在“守心剑”的剑柄上。剑鞘上的梅纹被风沙打磨得愈发清晰,聚魂玉贴着掌心发烫,仿佛在与戈壁下的地气相和。他想起陈砚的话:“剑的根,不在铸剑炉,在要守护的土地里。”此刻握着剑,竟真有种扎进北疆冻土的沉实感。
陆老头扛着断剑,缩在马背上打哆嗦:“这鬼地方,风比老陈当年的脾气还烈!早知道带壶梅花酒,至少能暖暖身子。”话虽如此,他的断剑却始终指着黑风口的方向,金光在鞘中若隐若现,显然已察觉异动。
果然,行至黑风口时,两侧的岩壁后突然射出密集的箭雨。箭簇泛着乌黑的光,显然淬了罗刹人的冰蚕毒,与之前暗影卫的毒如出一辙。
“来了!”沈龙骨刀出鞘,银光在风中划出半圆,将射向沈砚的箭尽数挡开。刀刃与箭簇相撞,发出“叮叮”的脆响,竟在沙地上拼出个残缺的剑纹——与“守心剑”的梅纹隐隐互补。
沈砚的“守心剑”同时出鞘,青金色光芒如潮水般涌向岩壁。箭雨撞上光芒,瞬间化为齑粉,生息之气顺着岩壁蔓延,竟逼出十几个黑影——正是罗刹的前哨,黑衣上的银纹在光中无所遁形。
“是‘守心剑’!”为首的前哨长举着弯刀,眼里燃起凶光,“主人说,拿到这剑,就能劈开中原的龙脉!”他挥刀砍来,弯刀上的黑气比剑冢余孽更重,显然吸了不少北疆牧民的生息。
沈砚不退反进,“守心剑”的青芒如灵蛇出洞,贴着弯刀的弧度滑上,剑尖轻点前哨长的手腕。这招正是《百炼剑经》里的“绕指柔”,当年陈长风用它挑落过皇帝的玉玺,如今落在沈砚手里,多了几分戈壁风沙的刚劲。
“啊!”前哨长的弯刀脱手飞出,手腕上的黑气被剑光驱散,露出底下青紫的血管——显然已被煞气侵蚀多年。他踉跄后退,却被沈龙的骨刀挡住去路,刀背重重砸在他的膝弯:“说,你们主人在哪?”
前哨长刚要嘶吼,陆老头突然甩出个酒葫芦,正砸在他的嘴上。葫芦里的液体溅了他满脸,带着刺鼻的药味——竟是秦风给的“融雪散”,混了醒神草的汁液。
“咳咳……”前哨长的黑气瞬间溃散,眼神清明了几分,“主人在狼山的祭坛……他说要在月圆夜,用‘守心剑’和骨刀的血献祭,唤醒灭生剑的剑魂……”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狼嚎,凄厉得像孩童啼哭。沈龙抬头望向狼山的方向,那里的夜空已被乌云笼罩,隐约能看到祭坛的火光,如同一颗跳动的鬼火。
“他们在催了。”沈龙骨刀入鞘,“这前哨长被煞气迷了心,留着也是受苦,放他走吧。”他看向沈砚,“月圆还有三日,咱们得赶在祭坛仪式前找到灭生剑的残片——当年陈默前辈说,灭生剑被他拆成三段,两段藏在狼山,一段藏在镇北王的营寨。”
沈砚将“守心剑”归鞘,聚魂玉突然亮起,指向镇北王营寨的方向:“剑说,营寨里的残片离得最近,且有活气,像是被人养在温玉里。”
“是镇北王的玉佩!”沈龙恍然大悟,“当年他父亲从陈默前辈手里接过块玄铁残片,说是能安神,想来就是灭生剑的残片。”他策马前行,骨刀的银光刺破风沙,“走,先去营寨取残片,再闯狼山!”
入夜后,镇北王的营寨亮起了火把。镇北王握着块墨玉玉佩,坐在帅帐里等他们,玉佩上的纹路与“守心剑”的剑脊完美契合,正是灭生剑的残片。
“这玉佩护了我家三代。”镇北王将玉佩递给沈砚,“祖父说,当年陈默前辈交给他时,曾说‘邪剑的根,能在温玉里长出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沈砚将玉佩按在“守心剑”的剑鞘上,残片与剑脊相吸,发出“嗡”的轻鸣。青金色光芒中,竟浮现出灭生剑的全貌——剑身本是温润的玄铁,只是被皇帝的怨魂缠上,才生出煞气,像极了被风沙掩埋的璞玉。
“原来灭生剑的本心,与护家剑并无不同。”沈砚感慨道,“只是被执念迷了心窍。”
陆老头灌了口酒,突然指着帐外:“你们看,月亮出来了!”
帐外的乌云裂开道缝,月光洒在营寨的旗杆上,与“守心剑”和骨刀的光芒交相辉映。沈砚望着狼山的方向,那里的火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骨笛的声响,凄厉中带着股孤注一掷的疯狂。
“该去狼山了。”沈砚握紧剑,聚魂玉与墨玉残片同时发烫,“灭生剑的剑魂在等我们,或许它也想找回自己的本心。”
沈龙的骨刀在鞘中发出震鸣,与“守心剑”的轻鸣相和,像两支即将合奏的曲子。他翻身上马,回望营寨的灯火:“这些灯火,就是我们要守住的东西。”
三人策马冲入夜色,骨刀的银光与剑的青芒在戈壁上拉出两道长线,像极了江南梅枝的倒影,却比梅枝更坚韧,更执着。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北疆的风沙、营寨的灯火、狼山的火光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幅未完的画——画里有剑,有刀,有守护,还有无数个正在被守护的寻常日子。
而狼山的祭坛上,灭生剑的另外两段残片正被绑在祭台中央,黑气缭绕中,隐约能看到皇帝的怨魂在狂笑,却没察觉,两道光芒已穿过风沙,正朝着祭坛,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