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那边传来追兵咒骂:
“跑哪儿去了?”
“是不是翻墙了?”
赵仲宇滚到竹筐后死死捂嘴。心脏狂跳,生怕暴露。
幸运的是,追兵没发现痕迹,骂咧着远去了。
赵仲宇瘫在地上咳嗽,全身疼痛。
他抬头望去,远处有密集灯火,传来军队特有的喧哗。
营区!
“西边……三哥……”
喜伯的话点燃了最后希望。
赵仲宇用尽力气撑起身子,抹去脸上血泪,拖着伤腿,一步步朝那片灯火挪去。
他强撑着走向营门,对守门士卒艰难开口:“我…我要见赵仲宣,我是他弟弟…”
守门士卒见他这副狼狈模样,满脸怀疑,正要驱赶。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赵仲宇!站住!”
万风带着一队影武者疾奔而来,瞬间形成半包围之势。
赵仲宇脸色惨白,踉跄后退。
营门处的骚动引起了刚巡视至附近的赵仲宣的注意。
他带着亲卫大步走来,沉声问道:“何事喧哗?”
他的目光扫过场面,先是看到万风及其麾下,眉头微蹙,随即,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个衣衫褴褛,浑身颤抖的背影上。
就在这时,赵仲宇仿佛心有感应,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
赵仲宣瞳孔骤缩,那张布满血污和泪痕的脸,那熟悉的眉眼……尽管多年未见,尽管对方狼狈不堪,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八弟!
“八弟?”
赵仲宣失声惊呼,一个箭步上前。
“三哥——!!”
赵仲宇看到亲人,所有坚强瞬间崩溃,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赵仲宣,放声痛哭:
“三哥!爹没了!赵家没了!喜伯也死了!他们都死了!哇……”
他语无伦次,但字字泣血。赵仲宣身体猛地一僵,抱住弟弟的手臂骤然收紧,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万风见状,上前一步,对着赵仲宣拱手,语气强硬:
“赵府主,此人牵扯到云帆津命案,卑职奉命带他回去询问,还请行个方便。”
“命案?”
赵仲宣抬起头,眼神锐利:“我弟弟这般模样,你跟我说命案?他经历了什么,你看不见吗?”
“这位兄弟”
麻魁快步走到赵仲宣身侧,沉声道:“眼下情形明朗,赵府主之弟身负重伤,受惊过度。即便真有案子,也当以救治伤者为先。岂有不顾伤者死活,强行带走的道理?这若是传出去,岂不寒了守关将士的心?”
王天锡也带着亲兵赶到,冷声道:
“麻将军此言差矣。命案关天,岂能因私废公?赵府主深明大义,自当配合查案。”
周围聚集的将领和士卒越来越多。
太史谨缓步而来。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望去,纷纷行礼。
太史谨目光扫过,对万风说道:“麻将军所言不无道理。赵八公子状态不佳,不宜立刻讯问。”
他转而看向赵仲宣:“赵府主,你先带令弟回去安抚诊治。待他情况稳定,若有必要,再行询问。本使相信赵府主会以大局为重。”
赵仲宣沉声道:“太史大人明鉴,麻将军体恤。待舍弟伤势稍稳,若有必要,赵某自会问明情况。”
麻魁对太史谨拱手:“镇抚使大人处置公允。”
万风不再多言,带人退开。
王天锡眼神闪烁,瞥了麻魁一眼。
赵仲宣将虚脱的弟弟紧紧抱起,用披风裹好。
“有劳麻将军。”
他经过麻魁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
麻魁微微颔首:“府主先安顿八公子。”
赵仲宣抱着赵仲宇,在亲卫簇拥下离去。
不多会,赵仲宣将军府内,灯火通明。亲卫早已屏退左右,并严守四周。
赵仲宣将虚弱不堪的赵仲宇小心地放在榻上,递过温水。看着弟弟稍微缓过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
“八弟,你刚才说……父亲谋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仔细说清楚!”
赵仲宇蜷缩在榻上,眼中恐惧未消,断断续续地回忆:
“那…那天晚上,父亲突然把我和十三弟、七妹叫到书房……他脸色很不好,说金陵即将大乱,让我们立刻跟着喜伯走,去找巡防营的邱文杰将军……”
“去找邱文杰?”
赵仲宣眉头紧锁,邱文杰是父亲的门生,掌管一部京畿兵马,这安排看似合理,却又透着不寻常。
“路上……路上喜伯才告诉我……”
赵仲宇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他说父亲和雍亲王杨天佑…早已暗中联合,要…要清君侧,推翻皇帝……”
“荒谬!”
赵仲宣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我驻守武威关,若父亲真与王爷有此等密谋,岂能完全绕过我?粮草、军械、兵力调动,哪一样能瞒得过我?更何况……”
他盯着赵仲宇:“王爷在关内的一举一动,我皆看在眼中,他若有异心,我岂会毫无察觉?”
他逼近一步,语气更加严厉:
“八弟,你再仔细想想,刘喜还说了什么?父亲当时的神情如何?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东西?”
赵仲宇被他问得有些发懵,努力回想,却只能摇头:“父亲…父亲当时很急,只让我们快走……喜伯…喜伯就说他们是谋反,然后…然后就带着我们逃了……”
“那刘喜又是怎么死的?”
赵仲宣转换了问题,眼神紧紧锁住赵仲宇:“你亲眼所见?”
这时,赵仲宇身体剧烈一颤,泪水再次涌出,哽咽道:
“是…是我亲眼所见!我们被太史谨抓住,关在驿馆。后来…后来我和喜伯想办法逃了出来,在院子里被一个叫万风的影武者头领带人围住……喜伯为了救我,把我推开,自己冲上去……然后…然后那个万风,用一根银色的长鞭,一下子就…就刺穿了喜伯的胸口!”
“万风?幻日银蛇鞭……一击致命?”
赵仲宣喃喃自语,眼神冰冷。
刘喜的实力他是知道的,雷劫境九重,即便受伤,也不该被一个影武者统领如此轻易地秒杀,除非……对方早有准备,或者刘喜……。
赵仲宣几乎可以肯定——父亲绝非谋反,而是被人构陷!
刘喜,这个在赵家三十多年的老仆,极有可能就是栽赃陷害的关键一环!
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心腹亲卫低声吩咐:“去,悄悄请麻魁将军过来一趟。记住,要避开耳目。”
“是!”
亲卫领命,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赵仲宣回到榻边,看着惊魂未定的弟弟,眼神复杂。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轻轻盖在赵仲宇身上。
“八弟,你先休息。记住,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有些事情,可能并非你看到、听到的那样。父亲……很可能是被奸人所害。”
赵仲宇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兄长。
赵仲宣没有再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