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间通道里颠簸得厉害,光影乱闪,跟个快要散架的破马车在石子路上狂奔似的,晃得人五脏六腑都要挪位。
苏芷紧紧护着背上依旧昏迷的墨言,体内那新生的混沌灵力自主流转,在周身形成一层柔韧的屏障,才勉强抵御住那混乱的空间撕扯之力。
她抽空看了一眼其他人。
裴九霄和影七互相搀扶着,脸色发白,显然不好受。
冷月抿着唇,银瞳警惕地观察着通道四周不稳定的壁垒。
欧阳雪小脸惨白,死死抓着冷月的衣袖,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
萧景琰则全力压制着身边躁动不安、眼神时而狂乱时而空洞的玉衡子,额角见汗。
白幽独自立在最前方,灰袍在扭曲的光影中纹丝不动,仿佛定海神针,只是那银面具下的目光,比平时更显幽深。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一刻,前方猛地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抓紧!要出去了!”白幽低喝一声。
众人只觉得身子一轻,随即是强烈的失重感,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闪过,紧接着便狠狠摔落在实地上!
“哎呦!”
裴九霄第一个叫出声,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
苏芷在落地的瞬间调整姿势,稳稳站住,同时将墨言小心地护在身前,没让他受到多少冲击。
她迅速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远处隐约可见官道的轮廓。
天色将明未明,东方泛着鱼肚白。
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与碧落天那死寂昏黄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们似乎回到了正常的人间地界。
“这是哪儿?他娘的,这比跟赤焰军干仗还折腾人...”
裴九霄揉着摔疼的胳膊,龇牙咧嘴爬起来,四下张望。
苏芷第一时间稳住身形,小心护住背上依旧昏迷的墨言。
她环顾四周,无法确定现在在哪儿?
而萧景琰整理了一下略显狼狈的衣袍,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眉头微蹙。
“看山势走向,似乎是在京城西郊外百余里的苍云山脉边缘。”
京城?众人皆是一愣。
没想到白幽强行撕开的通道,竟将他们送到了离权力中心如此之近的地方。
“咳咳…”
就在这时,被萧景琰制住的玉衡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的狂乱与死气竟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痛苦,以及一丝短暂回归的清明。
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在苏芷和她背上的墨言身上停留片刻,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悔恨与沧桑的叹息,眼神再次变得浑浊起来,低下头,不再言语。
这短暂的清醒,如同回光返照,更让人心头沉重。
一直静立前方的白幽忽然转身,银面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老家伙,既然醒了,就别再装糊涂。
师叔?
苏芷下意识唤道。
白幽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锐利。
你既选了这丫头做破局之人,看着她一路披荆斩棘,九死一生。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瞒着她吗?
玉衡子浑身一颤,仿佛被这句话刺中了痛处。
白幽步步紧逼,语气愈发冰冷。
告诉她,她的身世到底是什么?告诉她,你当年犯下的错误!这丫头,不容易!
最后五个字,白幽说得异常低沉,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玉衡子闭上眼,脸上肌肉抽搐,许久才缓缓睁开,眼中已是一片赤红。
芷儿。有些真相,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可知为何幽冥之力对你穷追不舍?为何星骸指骨独独认可你?
苏芷心头一紧,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因为你的血脉非同寻常。
玉衡子一字一顿。
你的母亲,是前朝最后的公主,慕容婉。而你的父亲是医仙苏家最后的传人,苏穆。
二字如惊雷炸响,萧景琰瞳孔骤缩,显然知晓这个姓氏的分量。
前朝覆灭时,你尚在襁褓。
玉衡子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受故人所托,本想护你周全,却因一念之差酿成大错。
他痛苦地闭上眼。
当年有人欲夺取苏家守护的仙医法器,我本以为只是寻常争夺,却没想到他们竟下此毒手。待我赶到时,苏家已是一片火海...
我拼死救出你,将法器一分为二。一部分融入你的玉佩,也就是后来的星月璎;另一部分不知所踪。玉衡子老泪纵横。
我将你托付给药王谷,本想让你远离纷争,却不想到,遭到别人的算计,把你弄丢了,反而让你一步步走向了这个漩涡中心。
苏芷怔在原地,浑身发冷。
家仇、血脉、宿命,这些沉重的字眼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白幽冷哼一声。
现在说这些,无非是求个心安。但路,终究要她自己走。
萧景琰适时上前。
前朝旧事已矣,但眼下危机四伏。京郊有处隐秘别院,可暂作安身之所。待诸位伤势好转,再从长计议。
这个提议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苏芷感激地看了萧景琰一眼,她现在确实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马车驶来,载着众人驶向别院。
临行前,白幽深深看了苏芷一眼。
丫头,记住,你的路还长。
说罢身形一晃,消失在晨雾中。
别院清幽雅致,仆从皆是心腹。
安顿好墨言和玉衡子后,苏芷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远方的宫墙轮廓。
身世之谜初现端倪,前路依然迷雾重重。
但她知道,这暂时的安宁,正是积蓄力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