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头没脑的纸卷儿,像根小刺扎在苏芷心里。
她没声张,只私下里更留了神。送来的饭食,她总让欧阳雪先用那越来越灵光的“观测”之力瞧瞧。
小丫头现在不止能看见能量“线”,连食物里掺了别的东西,那“线”的颜色都会变,虽然还说不清具体是啥,但足够提个醒了。
熏香更是直接撤了,推说墨言需要清净。
裴九霄知道了,气得直哼哼。
“他娘的,住到皇子府里还得防贼似的!”
倒是更卖力地在外头转悠,竖着耳朵听闲话,瞪着眼睛认人脸,恨不得把每个探头探脑的都揪出来审一遍。
日子一天天过,表面倒是相安无事。
苏芷对新力量的掌控,总算有了点起色。
那股子混沌灵力不再像脱缰的野马,渐渐能顺着她的心意,在经脉里温顺流转。
她试着将一丝极细微的灵力渡给墨言,不再是强行冲击,而是如同春雨浸润枯木,一点点滋养他枯竭的识海和受损的本源。
效果甚微,但墨言的脸色,似乎不再那么苍白得吓人了,偶尔指尖会无意识地动一下。
这微小的变化,足以让苏芷心头燃起一丝希望。
她也去看过玉衡子。
师叔大多数时候还是痴痴傻傻,或是被体内的幽冥之种与魔心蛊折磨得蜷缩颤抖。
但苏芷发现,当她靠近,尤其是胸前星月璎微微发热时,玉衡子狂躁的情绪会奇异地平复些许,那浑浊眼中的痛苦似乎也淡了一点点。
这发现让她心中一动,或许星月璎中蕴含的那部分法器力量,对稳定他的状况有帮助?
她不敢贸然尝试,只将这个发现默默记下。
这日午后,欧阳雪帮着收拾熬药的砂锅,准备把药渣倒掉时,忽然“咦”了一声。
她蹲在地上,指着那堆黑乎乎的药渣,小脸皱成一团。
“苏芷姐姐,这药有点怪。”
苏芷走过去:“怎么了?”
“里面有一味药的‘线’,颜色特别沉,还…还绕着一点点黑气,跟别的药不一样。”
欧阳雪努力描述着。
“而且,这味道我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苏芷眼神一凝,小心地用银簪拨开药渣,仔细分辨。
太医开的方子她看过,都是些益气补血的寻常药材,并无特别。
但经欧阳雪这么一说,她凝神细察,果然在几片看似普通的黄芪中间,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颜色略深、质地也更硬的碎屑,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
她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除了药材本身的苦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
这不是方子里的药!
“雪儿,你在哪儿闻过这味道?”苏芷追问。
欧阳雪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
“是…是之前在别院,玉衡子师叔发病的时候,他房间里好像就有这个味道!很淡很淡!”
苏芷心头猛地一沉。
别院玉衡子发病,这莫名多出来的药材…
是有人想在玉衡子的药里动手脚,加重他体内的魔性反噬?
还是想借此试探什么?
她立刻让欧阳雪辨认每日送来的药材,果然,并非每一次都掺了这东西,时有时无,极其隐蔽。
“这事儿先别声张。”
苏芷嘱咐欧阳雪和闻讯过来的裴九霄、冷月。
“对方很小心,我们且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她让欧阳雪每日暗中检查药材,一旦发现那异常碎屑,便悄悄替换掉。
同时,她也更加留意府中往来的人员。
又过了两日,萧景琰过来探望,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闲聊了几句墨言和玉衡子的情况后,他似是不经意地提起。
“太医院院使孙大人,昨日向父皇递了折子,说他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想举荐副使刘大人接任院使之职。”
苏芷心中一动。
太医院院使,这个位置看似不起眼,却掌管宫廷医药,能接触到无数秘辛。
孙院使是太后的人,而那位刘副使,据她所知,似乎与萧景琰走得近些。
“殿下觉得,刘副使可能胜任?”
苏芷试探着问。
萧景琰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
“刘大人医术精湛,为人也谨慎。只是太医院水深,有时候,并非医术高明就足够的。”
这话说得含蓄,苏芷却听懂了。
太医院要换掌舵人,这背后,恐怕又是一场不见刀光的争斗。
而这场争斗,或许会影响到他们能否借助太医的力量救治墨言和玉衡子,甚至可能与她苏家旧案有关联。
萧景琰临走前,留下几本新的医书,依旧是些不涉及核心的典籍。
但苏芷注意到,其中一本讲述前朝宫廷礼仪的杂书里,夹着一页薄薄的、似乎是被人无意间遗落的旧档抄录残页,上面模糊地记录着某年前朝宫廷一场莫名大火的零星信息,提到了“苏”字,以及“…器失…”
这页残纸,是萧景琰有意给她的提示,还是真的只是无意夹带?
苏芷捏着那页薄纸,只觉得这皇子府邸,看似平静的院落之下,藏着的信息和算计,比外面更加错综复杂。
她将残纸小心收好,目光再次落在那堆已被替换掉的药渣上。
下药的人,太医院的暗斗,夹带信息的残页,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背后是否都连着同一根线?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张巨大的蛛网边缘,隐约能看见丝线的反光,却还看不清那潜伏在网中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