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千金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又被小泉用匪夷所思的“泥敷排毒法”硬生生给拽了回来。这事儿,想瞒都瞒不住。尤其是当那位千金小姐的父亲,本地颇有名望的丝绸商沈老爷,带着浩浩荡荡的仆从和几乎能闪瞎人眼的谢礼,出现在小泉那间破铺子门口时,整个码头区都轰动了。
那场面,堪称小鸡窝里飞进了金凤凰,不,是飞进了一群捧着金元宝的金凤凰!
沈老爷是个胖乎乎、面团团的中年人,此刻却是眼圈通红,激动得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他一把抓住刚起床、还顶着鸡窝头、嘴角可能还挂着隔夜口水印的小泉的手,用力摇晃着:
“小神医!恩公啊!您就是我们家蓉儿的再生父母!要不是您,我……我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 沈老爷声音哽咽,情真意切,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小泉脸上了。
小泉被晃得头晕,努力想把手抽出来,奈何对方握得太紧。“沈……沈老爷,您太客气了,治病救人,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什么分内之事!这是救命之恩!重于泰山!” 沈老爷大手一挥,身后捧着各色礼盒的仆从鱼贯而入,瞬间就把小泉那本就狭小的铺子塞得满满当当。
绫罗绸缎、金银器皿、名贵药材(虽然小泉觉得大部分还没他的“怪草”好用)、甚至还有一匣子白花花的银元宝!那光芒,差点把旁边阿蛮的眼睛给闪瞎了。
“这……这太贵重了,沈老爷,这不能收……”小泉看着那匣子银元宝,咽了口口水,努力维持着“视金钱如粪土”的高人形象,虽然他的心已经在疯狂呐喊:收下!快收下!阿蛮的肉包子!鹦鹉的小米升级版!新铺面的租金!都在向你招手!
“必须收下!” 沈老爷态度坚决,“这点心意,不及恩公救我女儿性命的万分之一!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沈某人!”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而且,蓉儿还需要后续调理,少不得还要麻烦小神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泉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阿蛮看着那匣子银元宝,口水“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咧着大嘴傻笑,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能买多少肉包子了。
鹦鹉也兴奋地在礼盒堆上跳来跳去,用爪子扒拉着一匹光滑的绸缎,尖叫道:“发财啦!嘎嘎!亮闪闪!能铺窝!”
沈老爷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小泉三人对着满屋子的礼物发呆。
“小……小泉哥,”阿蛮声音都在发颤,“俺……俺不是在做梦吧?你掐俺一下!”
小泉从震惊中回过神,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疼不?”
“疼!嘿嘿,疼!是真的!”阿蛮抱着被踹的腿,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然而,沈老爷这一高调致谢,如同在平静(其实也没多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到了码头区之外,直达江南府真正的“高门”圈层。
起初,是沈老爷那些生意上的伙伴、来往密切的富商巨贾之家。他们在茶余饭后、生意场上,不免谈论起这件奇事。
“听说了吗?老沈家那个宝贝闺女,中了剧毒,都快不行了,被码头区一个叫什么‘小神医’的野郎中,用泥巴给糊好了!”
“泥巴?开玩笑吧?”
“千真万确!老沈亲自带着厚礼去谢的恩!说是那郎中用的法子闻所未闻,但就是有效!”
“真的假的?泥巴能解毒?这是什么道理?”
“谁知道呢?不过老沈闺女现在确实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还虚着,但命是保住了。看来这‘小神医’,是真有点邪门本事。”
很快,话题就从“泥巴治病”延伸到了小泉之前那些“壮汉怀胎”、“吵架治哑”的“光辉事迹”上。这些在底层百姓间流传的怪谈,如今进入了高门大户的客厅闺房,引发了截然不同的反响。
一些思想相对开明,或者自家也有久治不愈的疑难杂症成员的家庭,开始动了心思。
“老爷,要不……咱们也悄悄请那位小神医来给母亲瞧瞧?她那头晕的毛病,看了多少名医都不见好。”
“夫人,我听说那郎中还会治……咳咳,一些难以启齿的隐疾?你看我这……”
而另一些秉持正统、注重门第的士绅和医家,则对此嗤之以鼻,甚至深感忧虑。
“荒唐!泥巴裹身,成何体统!此等乡野巫术,竟也登堂入室,简直是我江南医界之耻!”
“沈三万(沈老爷)也是糊涂了!病急乱投医!若人人都效仿此等歪门邪道,置我辈正统医家于何地?”
“此子不除,恐坏了江南医界的风气!”
于是,小泉的名字,以一种极其矛盾的方式,在两个几乎隔绝的世界里同时传播开来。在底层,他是带着神秘色彩的“小神医”;在高门,他是毁誉参半、被视为“异类”和“希望”的复杂存在。
来找小泉看病的人,成分开始变得复杂。既有继续从码头区慕名而来的平民百姓,也多了一些穿着体面、坐着小轿、遮遮掩掩前来,开口就是“家主人有请”的仆役。
小泉对此倒是没啥感觉,在他看来,病人就是病人,管他穿绸缎还是穿粗布。他的诊金依旧灵活,看到衣着光鲜、前呼后拥的,就笑眯眯地多收点,美其名曰“富贵病需用富贵方”;看到衣衫褴褛、面露菜色的,就象征性收几个铜钱,甚至倒贴药材。阿蛮对此颇有微词,觉得小泉哥太不会做生意,但小泉一句“师傅说过,医者父母心”,就把他噎回去了。
鹦鹉则对新来的“高端客户”很感兴趣,尤其喜欢落在那些华丽的轿顶上,模仿着官老爷的腔调喊:“肃静~回避~嘎~小神医升堂问诊啦~!” 常常把轿子里的贵人吓得一哆嗦。
小泉的破铺子,仿佛成了江南府一个奇特的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喧嚣而充满生机。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棵突然冒出来的“怪树”,已经引起了某些“园丁”的强烈不适,正在暗中琢磨着是该修剪,还是该连根拔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