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揣着那张“火药澡”方子,怀着上刑场般悲壮的心情回了东宫。抓药、煎煮的过程,被他视为最高机密,只在最偏僻的一处小院进行,心腹小太监守着门口,如同防贼,不,是防爆破专家!
当那口大锅里开始沸腾,硫磺和硝石混合着其他草药,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刺鼻又带着硝烟味的“浓烈”气息时,整个小院都弥漫着一股“此地危险,速速远离”的氛围。路过的宫人无不掩鼻疾走,心中猜测曹公公这是在研究什么新型毒气武器。
药液熬好,倒入浴桶,那水的颜色深褐近黑,表面还漂浮着未曾完全融化的药渣,气味更是霸道十足。曹公公褪去衣衫,看着那桶“化学武器”,眼角抽搐,最后一咬牙,视死如归地踏了进去。
初入水时,只觉得皮肤一阵剧烈的、混合着灼热和刺痛的奇异感觉,让他差点直接跳出来!这哪里是洗澡,分明是受刑!他强忍着,按照小泉嘱咐,先熏蒸,待水温稍降,才将身体慢慢浸入。
那滋味,真是难以言表。奇痒在热力和药力的双重作用下,仿佛被放大了数倍,却又诡异地夹杂着一种痛感,痒与痛交织,让他坐立难安,如同在热锅上跳舞的蚂蚁。他只能在心里把小泉骂了千百遍,又祈祷这邪门法子真能见效。
好不容易熬过半个时辰,他从浴桶里爬出来时,浑身皮肤通红,像是被煮熟了的虾子,整个人也虚脱了大半。但奇怪的是,那钻心蚀骨的瘙痒,似乎……真的减轻了!虽然皮肤因为刺激还有些灼热感,但那种恨不得把皮肉都抓烂的冲动,明显平息了下去。
他将信将疑地睡下。第二天一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身上的红疹。
咦?好像平复了一些?皮屑也掉得没那么厉害了?
他心中一动,忍着不适,又坚持泡了一次。
三天后,效果已然显着!身上的红疹大部分消退,只留下些淡粉色的印记,顽固的皮屑几乎不见,那折磨他许久的奇痒,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粗糙不堪的皮肤,竟然变得光滑了不少!
曹公公对着铜镜,摸着自己光滑的脖颈和脸颊,激动得老泪纵横!
神了!真他娘的神了!
那看似胡闹、堪比谋杀的“火药澡”,竟然真的把他这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顽疾给治好了!而且见效如此之快!
此刻,他心中对小泉那点怀疑和怨气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满满的感激!这林小泉,哪里是“怪医”,分明是再世华佗!是救他于水火的神仙!
这份恩情,必须重谢!
这日傍晚,曹公公有备而来,再次出现在了小泉那破落的小院。与上次的烦躁狼狈不同,此次他容光焕发,步履轻快,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锦盒。
“林大夫!林神医!请受咱家一拜!”曹公公进门就要行礼,被小泉赶紧拦住。
“公公使不得,您痊愈了就好。”小泉看着他光滑的皮肤,也颇为欣慰。
“全仗林神医妙手回春!”曹公公感慨万千,示意小太监将锦盒奉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聊表咱家感激之情!”
锦盒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雪花纹银,足有百两之多,还有几匹色泽光润的上好绸缎。
小泉对银子没啥概念,但对那绸缎倒是多看了两眼,觉得手感滑溜,应该能做成不错的衣服。他拱手道:“公公太客气了,晚辈只是对症下药而已。”
曹公公见他宠辱不惊,心中更是高看几分。他想了想,觉得金银绸缎虽好,但对于这位有真本事的“神医”来说,或许并非最紧要的。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一份人情,一道护身符,比钱财更有用。
他沉吟片刻,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一物。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非金非木,入手沉甸,呈深紫色,上面阴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蟠龙,环绕着一个“东”字,令牌边缘有着特殊的云纹,做工极其精美,一看便知非同凡物。
“林神医,”曹公公将令牌递到小泉面前,语气严肃而真诚,“此乃东宫通行令牌。凭此牌,可在东宫外围大部分区域通行,若遇寻常为难之事,出示此牌,或可解围。咱家虽人微言轻,但在东宫尚能说上几句话。您日后若有何难处,可凭此牌遣人来寻咱家,只要力所能及,咱家绝不推辞!”
小泉接过令牌,只觉得入手微凉,沉甸甸的。他翻来覆去看了看,只觉得这牌子雕刻精致,挺好看,但对于其代表的能量和意义,并无太多概念。他随手揣进怀里,笑道:“多谢曹公,这牌子挺别致。”
阿蛮凑过来,好奇地看了看小泉揣令牌的胸口,瓮声瓮气地说:“恩公,这牌子亮闪闪的,能换几只烧鹅?”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吃。
鹦鹉飞过来,落在小泉另一侧肩头,歪着头盯着那放令牌的位置,尖声叫道:“牌子!亮!换烧鹅!”
小泉没好气地轻轻拍了阿蛮一下:“胡闹!曹公所赠,岂能拿去换烧鹅?”他虽然不懂令牌价值,但也知是人家一番心意。
曹公公看着小泉浑不在意地将令牌收起,又看看那一心只念着烧鹅的主仆和鹦鹉,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这还真是……率真得可以。他干笑两声:“林神医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又寒暄了几句,曹公公千恩万谢地告辞了。
小泉摸着怀里的令牌,只觉得是个好看的物件,并未多想。他却不知,这道无意中获得的“护身符”,在不久的将来,会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刻,发挥出何等关键的作用。
是福是祸,此刻,犹未可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