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头的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墙角堆着些卷宗，桌案上摆着个缺了口的茶碗，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空气中浮尘飞舞，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可此刻，屋里的气氛却凝重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
“去黑石城来回至少要两天，黑风寨那边要是起了变故怎么办？”李捕头眉头紧锁，手里的旱烟杆在桌案上磕得邦邦响，“那些被抓的姑娘……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林凡理解他的焦急。从张小宝的描述来看，黑风寨里的“药引”之说绝非空穴来风，鬼手阁为了修炼邪功不择手段，谁也说不准他们会不会突然对那些姑娘下手。
“李捕头，您先别急。”林婉儿端起桌上的水壶，给李捕头续了水，轻声道，“影阁的人消息灵通，说不定黑石城那边早就有动静了。我们去了正好能接上头，总比咱们在这里硬拼强。”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却像股清泉，慢慢浇熄了李捕头心头的燥火。李捕头叹了口气，把旱烟杆往腰间一别：“你说得对，是我急糊涂了。硬拼不是办法，黑风寨地势险要，寨墙又高，咱们这点人手冲上去就是送菜。”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翻出张泛黄的地图，在桌上铺开——竟是黑风寨的地形图！地图上用红笔标着寨门、箭楼、粮仓的位置，甚至连后山那条陡峭的小路都画得清清楚楚。
“这是……”林凡惊讶地看着地图。
“前几年偷偷画的。”李捕头摸着地图边缘的折痕，眼神里带着股狠劲，“早就想端了那窝山贼，只是一直没机会。你们看，黑风寨的软肋在这儿——”他指着地图西北角的位置，那里标着个小小的“水”字，“这是他们的水源，从后山的泉眼引过来的，管道就铺在寨墙内侧，用石头压着，防备不算严。”
林凡凑近一看，果然在西北角的寨墙内侧画着条细细的红线，蜿蜒着通向寨中心的蓄水池。“您的意思是……”
“断了他们的水！”李捕头眼里闪着光，“山里缺水，黑风寨几百号人全靠这处泉眼。只要把管道砸了，不出三天，他们就得乖乖出来！”
林婉儿却皱起眉：“可那些被抓的姑娘也会缺水……”
“这也是我犹豫的地方。”李捕头叹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招。”
林凡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从寨门移到演武场，又停在那间石屋的位置——那里正是黑蛇所在的地方。“黑蛇的石屋离蓄水池最近，要是能摸到那里，说不定能找到那个神秘箱子，还能想办法给姑娘们报信，让她们有个准备。”
“难！”李捕头摇头，“石屋周围是黑蛇的亲信，全是鬼手阁的好手，凝丹境就有三个，还有十几个练气后期的护卫，想摸进去比登天还难。”
三人对着地图琢磨了半天，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捕头的婆娘端来晚饭，是简单的糙米饭配咸菜，还有一碗黑乎乎的野菜汤。张小宝饿坏了，捧着碗吃得狼吞虎咽，林凡和林婉儿却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看这样。”林凡放下碗，眼神变得坚定，“李捕头，您今晚先召集信得过的人手，就说要去山里清剿小股山贼，别声张。明天一早，我们兵分两路——您带着人去黑石城找影阁，我和婉儿师妹留在附近盯着黑风寨，一旦有动静就想办法传信。”
“这怎么行？”李捕头立刻反对，“你们两个人太危险了！黑蛇要是发现你们还在附近，肯定会下死手！”
“我们会小心的。”林凡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腿，“我这伤还没好利索，真打起来也跑不快，去黑石城反而是拖累。不如留在这儿，我懂些追踪的法子，能摸清他们的巡逻规律，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救几个人出来。”
林婉儿也点点头：“我跟师兄一起。我的银针能打晕守卫，潜入的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李捕头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也劝不动。他沉默了半晌，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些兵器——两把朴刀，三副弓箭，还有十几个制作粗糙的烟雾弹。
“这些你们拿着。”他把弓箭递给林凡，又塞给林婉儿一个装着银针的皮囊，“这烟雾弹是我自己做的，对付不了高手，暂时迷个眼还是管用的。记住，保命要紧，千万别硬来！”
“我们知道。”林凡接过弓箭，试着拉了拉弓弦，手感还不错。
当晚，李捕头就借着查夜的名义，悄悄召集了八个信得过的捕快，都是些膀大腰圆的汉子，手里的家伙什磨得锃亮，眼里透着股悍劲。他们在李捕头家后院聚着，没人说话，只是默默地检查兵器，磨利箭头，气氛肃穆得像要上战场。
林凡和林婉儿则在张小宝的指引下，去了村西头的一间废弃柴房。柴房不大，四面漏风，但视野不错，能看到通往黑风寨的山路。两人简单收拾了下，铺上些干草，就算是歇脚的地方了。
“师兄，你说李捕头能顺利找到影阁的人吗？”林婉儿靠在柴房的木柱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林凡正在擦拭弓箭，闻言笑了笑：“放心吧，老铁匠既然敢留下联系方式，就肯定有办法接应。倒是我们，明天得早点起来，去看看黑风寨的巡逻路线。”
他放下弓箭，从怀里摸出那块星铁——就是姓李的矿工送他的那块。星铁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质地比普通铁矿重得多，确实是打造法器的好材料。“等这事了了，我把这块铁给你打把匕首。”
林婉儿愣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烫：“给我？”
“嗯。”林凡点点头，“你的短剑太普通了，遇到硬茬子容易断。星铁打造的匕首能破些低阶防御，防身正好。”
林婉儿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月光透过柴房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捕头就带着八个捕快出发了。他们穿着便服，背着弓箭，看起来像群进山打猎的猎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山路尽头。
林凡和林婉儿则在张小宝的带领下，来到黑风寨山下的一片密林里。这里地势较高，能隐约看到寨墙的轮廓。张小宝指着寨门的方向：“每天辰时，他们会换一次岗，换岗的时候最松懈。”
林凡举起弓箭，借着树叶的缝隙观察。寨门是用粗壮的松木做的，包着层铁皮，上面钉着密密麻麻的铁钉，看起来异常坚固。门两旁各有一个箭楼，上面各站着两个山贼，正打着哈欠伸懒腰，手里的长枪斜斜地靠在栏杆上，确实没什么警惕性。
“换岗的人来了。”林婉儿低声道。
只见从寨子里走出四个山贼，和箭楼上的人说了几句，就开始交接班。两个刚下岗的山贼骂骂咧咧地往寨子里走，脚步虚浮，身上还带着酒气，显然是喝了一夜。
“果然很松懈。”林凡放下弓箭，心里有了计较，“他们仗着地势险要，觉得没人敢来偷袭。”
“可我们也进不去啊。”林婉儿看着高耸的寨墙，眉头紧锁，“寨墙至少有三丈高，上面还有巡逻的人。”
林凡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李捕头给的地形图，对照着眼前的景象看了半天，突然指着寨墙东北角的位置：“你看那里，寨墙好像比别处矮一些，而且没有箭楼。”
林婉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东北角的寨墙似乎真的矮了一截，墙头上也没有巡逻的山贼，只有几棵歪脖子树斜斜地靠在墙上。“那里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有可能。”林凡点点头，“但也是最好的潜入点。我们先去附近看看。”
三人绕到东北角的山脚下，这里比别处陡峭，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还有不少带刺的藤蔓。林凡拨开草丛，果然看到墙根下有几个捕兽夹，上面还挂着些动物的皮毛，显然是用来防备野兽的。
“小心点。”林凡拿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把捕兽夹一个个撬开，扔到旁边的山沟里。他抬头看了看寨墙，上面确实没有巡逻的人，只有墙顶的野草在风中摇晃。
“这墙是后来修补过的。”林婉儿指着墙面上的痕迹，“你看，这些砖石的颜色不一样，应该是以前被山洪冲垮过，重新砌的时候偷工减料了。”
林凡眼睛一亮：“这就好办了。”他试着推了推墙上的一块砖石，砖石竟然松动了！他又用力一推，砖石“哐当”一声掉了下来，露出个拳头大小的洞。
“真的可以！”林婉儿惊喜地说。
林凡从洞里往里看，里面是条狭窄的通道，堆满了碎石和杂草，显然是修补时没清理干净。“等天黑了，我们从这里爬进去。”
正说着，突然听到山上传来脚步声，三人连忙躲到草丛里。只见两个山贼提着水桶，骂骂咧咧地从山上下来，往泉眼的方向走去——他们是来打水的。
“妈的，天天打水，累死老子了！”一个瘦山贼抱怨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些娘们卖了，换点好酒好肉？”
“快了，”另一个胖山贼嘿嘿笑着，“黑蛇大人说了，等总部的人来了，就把那几个最漂亮的送去炼药，剩下的卖给黑石城的窑子，到时候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炼药？真要用活人炼药啊？”瘦山贼有些害怕。
“怕个屁！”胖山贼啐了一口，“那些娘们本来就是买来的，死了也没人管。再说了，只要能变强，别说几个娘们，就是……”
后面的话越来越龌龊，两个山贼大笑着走远了。
草丛里，林凡和林婉儿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他们真的要用活人炼药！”林婉儿的声音带着颤抖，握着短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林凡的眼神也冷得像冰，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不能等了。今晚我们就进去，就算救不出所有人，至少要想办法报信，让她们有个准备。”
张小宝也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咬着牙说：“恩人，我跟你们一起去！我……我熟悉里面的路！”
“不行。”林凡摇摇头，“太危险了，你留在这里，要是我们天亮还没出来，你就去黑石城找李捕头，告诉他们黑风寨的情况。”
张小宝还想争辩，被林凡严厉的眼神制止了：“这是命令！你留在这里更重要，知道吗？”
张小宝委屈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三人在草丛里又待了一会儿，确认没人后，才悄悄离开，回到那间废弃的柴房。
接下来的一天，林凡和林婉儿都在柴房里休息，养精蓄锐。林婉儿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给林凡重新处理了小腿的伤口，箭伤虽然还没好利索，但已经消肿了，走路不再像之前那么疼。
“今晚进去后，我们先去蓄水池附近，”林凡在地上用树枝画着黑风寨的简易地图，“找到水源管道，做个记号，万一李捕头那边需要断水，也知道从哪儿下手。然后去石牢，想办法给那些姑娘报信，告诉她们外面有人会救她们。最后去石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神秘箱子。”
“要是遇到黑蛇怎么办？”林婉儿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黑蛇是凝丹后期，真打起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尽量避开。”林凡沉声道，“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跟他硬拼。实在避不开……就用这个。”他从怀里摸出李捕头给的烟雾弹，“实在不行就跑，后山那条路我们熟悉。”
林婉儿点点头，把银针囊系在手腕上，又检查了下短剑，确保没有问题。
夜幕像块巨大的黑布，慢慢覆盖了山林。柴房里，林凡和林婉儿借着月光，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深吸一口气，朝着黑风寨的方向走去。
山路崎岖，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像两道沉默的剪影。快到寨墙时，他们放慢了脚步，猫着腰，借着草丛的掩护，一点点靠近东北角的缺口。
寨墙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林凡先爬上寨墙，确认上面没人后，才伸手把林婉儿拉了上来。两人趴在墙头上，往下看——寨子里很安静，只有几间屋子还亮着灯，演武场的方向传来阵阵鼾声，显然是山贼们睡着了。
“跟紧我。”林凡低声道，率先跳了下去。林婉儿紧随其后，落在松软的草地上，几乎没发出声音。
按照地图的指引，两人借着房屋的掩护，朝着蓄水池的方向摸去。蓄水池在寨中心，是个约莫半亩地大小的池子，周围用石头砌着栏杆，水面平静，映着天上的月亮。
池边有两个守卫在打瞌睡，靠在栏杆上，手里的刀掉在地上都没察觉。林凡和林婉儿对视一眼，林婉儿悄悄摸过去，从银针囊里取出两枚银针，精准地扎在两个守卫的脖子上。守卫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搞定。”林婉儿对着林凡比了个手势。
林凡走到蓄水池边缘，借着月光查看。果然在西北角的位置看到了进水口，一根粗竹筒从墙根延伸过来，源源不断地往池里注水。他摸出小刀，在竹筒上做了个小小的记号，又往水里扔了块石头——“咚”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快走。”林凡拉着林婉儿，转身往石牢的方向摸去。
石牢在寨子的西南角，是个独立的院子，门口有两个守卫在巡逻。两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着守卫的巡逻路线——他们每隔一炷香就会绕院子走一圈，中间有大约十息的时间，门口是没人的。
“就是现在！”林凡低喝一声，趁着守卫转身的功夫，拉着林婉儿飞快地冲进院子。院子里很简陋，只有几间石屋，门窗都用粗木杠锁着，里面隐约能听到女子的啜泣声。
两人走到一间石屋前，林凡从门缝往里看——里面挤着十几个姑娘，都穿着破烂的衣服，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别出声。”林凡压低声音，“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外面已经有人在准备了，最多两天，就能带你们出去！”
石屋里的啜泣声瞬间停了，一个胆子大些的姑娘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着林凡，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真……真的吗？”
“真的！”林婉儿也凑过来，“你们要相信我们，这两天千万别反抗，保存体力，等着我们来救你们！”
姑娘们眼里渐渐燃起希望的光芒，纷纷点头。那个胆子大的姑娘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们……”
“我们走。”林凡拉着林婉儿，悄悄退出院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巡逻的守卫回来了！
两人连忙躲到旁边的柴堆后面，屏住呼吸。守卫走过来，看了看石屋的门，又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好险。”林婉儿拍着胸口，长出了口气。
林凡的心跳也有些快，他定了定神：“去石屋。”
石屋在寨子的最东边，离其他房屋很远，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门口挂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两个黑衣人正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聊天。
“黑蛇大人今晚心情好像不太好，刚才还摔了杯子。”
“能好吗？昨天跑了那两个，今天总部又传来消息，说影阁的人在黑石城活动频繁，让咱们小心点。”
“影阁？他们敢来黑风寨？”
“不好说啊……听说影阁的‘铁面’也来了，那可是个狠角色，当年单枪匹马挑了咱们三个分舵……”
两个黑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林凡和林婉儿躲在暗处，交换了个眼神——影阁的人果然来了！而且“铁面”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好惹。
等两个黑衣人聊完，走进石屋后，林凡和林婉儿才悄悄摸过去，躲在窗台下。石屋里传来黑蛇的声音，带着股烦躁：“……总部到底什么时候派人来？再不来，那批货就要压坏了！”
“分舵主放心，总部的人明天一早就到。”另一个声音恭敬地说，“听说这次来的是‘鬼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