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六月(公元207年7月),长安未央宫白虎堂的冰鉴驱不散燥热,更压不住八百里加急军报带来的肃杀。西域都护王固(字安国)的奏报被程昱(字仲德)捧在手中,沙哑的声音字字如刀:“…乌孙昆弥(王)猎骄靡,撕毁盟约,囚我商队,屠戮车师屯田吏民三千余口!聚控弦之士八万于赤谷城,扬言‘牧马天山,踏碎乌垒(西域都护府治所)’!疏勒、龟兹等十二国骑墙观望,丝路断绝!西域危殆!”
“狼子野心!”王康(字承业)一拳砸在舆图上标注“乌孙”的赤色标记,震得冰鉴嗡鸣。他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诸子:世子王湛(字子渊)身姿挺拔如剑,次子王泽(字子润)眉宇间已褪尽稚气,隐现峥嵘。二人眼中战意如火焰灼烧。
“父帅!”王湛踏前一步,甲胄铿锵,“乌孙背信,屠戮王民,当犁庭扫穴,绝其苗裔!儿臣请为前锋,踏平赤谷城!”王泽紧随其后,声音沉凝:“儿愿随兄长征伐,扬我兵威于西极!”
王康凝视二子,目光如渊。猎骄靡拥骑八万,控弦称雄,更得天山之险。此战绝非儿戏。然…他目光掠过舆图上天山以北广袤的牧场与金矿,掠过丝路咽喉之地,更掠过那些摇摆不定的西域诸国——此非一战,乃立威于万里之外,定鼎西陲之机!
“准!”王康声音斩断寂静,“王湛为主将,王泽副之!司马懿(字仲达)为参军,参赞戎机!”他手指点向兵曹核验的军力簿册,“调禁军骑兵营四营——虎骑营(周仓)、豹骑营(廖化)、锐骑营(马岱)、羌骑营(牛金),计铁甲、半甲精骑两万!调禁军战兵营五营——陷阵营(李敢)、中垒营(赵平)、毅武营(程银)、威武营(马玩)、信武营(杨丑),计铁甲重步两万五千!孤之铁林营五千陌刀重步,亦归尔节制!合兵五万,即日西征!”
阶下诸将悚然动容。铁林营乃大将军亲军,陌刀所向人马俱碎,从未假手他人!此役决心,可见一斑!
“着尔持孤节钺!”王康取过侍卫捧来的青铜斧钺,刃口寒光流转,“西域都护王固,总掌乌垒城留守兵马及诸国仆从军,受尔节制!此战之要,”他目光如冰,钉在王湛、王泽脸上,“夺其地!灭其国!绝其王嗣!焚其宗庙!务使乌孙之名,永绝史册!更令疏勒、龟兹等观望之犬,肝胆俱裂,永为我西北藩篱!可能胜任?”
“儿臣领命!必犁庭乌孙,献猎骄靡首级于长安阙下!”王湛、王泽单膝跪地,声震殿宇,接过那柄象征着生杀予夺的沉甸甸斧钺。
“父帅!”一个清越如凤鸣的声音陡然响起。众人侧目,只见孙仁(字尚香)一身赤红劲装,按剑立于殿门。她身后,一千江东亲卫甲胄鲜明,腰悬环首刀,肃然如林,正是她嫁入长安时的仪仗护卫!孙仁大步上前,竟在王康阶前单膝跪下,毫无新妇娇态,唯有武者锐气:“儿媳孙仁,请随军西征!此一千江东儿郎,皆百战精锐,弓马娴熟,愿为大军前驱,踏破天山雪!”
殿中一片死寂。世子妃请战?亘古未闻!赵雨(王康正妻)端坐王康身侧,深青翟衣纹丝不动,目光却如静水深流,扫过孙仁倔强的背影。
王康眉头紧锁。沙场凶险,岂是女子该往?然孙仁眼中那股与王湛如出一辙的锐气,那千名江东锐士沉默的锋芒…他看向王湛,世子目光与孙仁一触,微微颔首,竟有默契流转。
“罢了!”王康长叹一声,挥袖,“准尔随军!然需谨记,军法如山,不可恃身份而乱军规!此千骑编为‘赤凰营’,受王湛节制,为大军侧翼游弋!”
“谢父帅(大将军)!”孙仁与身后千骑同声应诺,声浪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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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三,渭水之滨,战旗蔽日。五万大军阵列森严,铁甲寒光映着初升的朝阳。最前列是铁林营五千陌刀重步,人马皆覆黝黑重甲,如钢铁城墙,手中丈余陌刀斜指苍穹,刃口流转着死亡幽光。其后是两万五千禁军战兵,长矛盾牌如林。两翼,两万禁军精骑控缰肃立,战马喷吐白气。赤凰营千骑一色赤甲,簇拥着孙仁的火红身影,如同一抹跃动的烈焰。
王康玄甲佩剑,立于高台。他将两枚虎符分别交予王湛、王泽:“虎符在此,生杀予夺。司马懿,”他看向一旁青衫肃立的年轻参军,“汝腹藏机谋,当为世子之眼,洞悉千里!”司马懿深深一揖:“臣必竭股肱之力,助世子犁庭雪耻!”
“大军西征,粮秣乃命脉!”王康目光转向仓曹掾周平(字公衡)、辅军将军吕岱(字定公),“自长安至玉门,设三大转运仓:陈仓、狄道、姑臧!辅兵五万,征发民夫十万,车马驮畜不计其数!工曹新制四轮辎重车三千乘,尽数配发!粮秣分储三站,接力转运,务使前线无缺粮之虞!”
“臣等领命!必保粮道,不绝前线一粒粟!”周平、吕岱肃然应诺。
王康最后望向西极方向,声音如金铁交鸣:“乌孙跳梁,屠戮王民,此仇不共戴天!尔等此去,当效卫霍之烈,行犁庭之举!焚其庭,绝其嗣,使其名号永沉黄沙!更扬我兵威于葱岭之西,使万国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犁庭乌孙!虽远必诛!”五万将士齐声怒吼,声浪如雷,震得渭水波涛激荡。王湛高举节钺,王泽擂动战鼓,孙仁赤凰营率先策马,如离弦之箭向西疾驰。铁流滚滚,烟尘蔽日,旌旗西指天山雪。
王康独立高台,直至大军烟尘消失在渭水弯处。他转身,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眼中无半分送子出征的感伤,唯有深潭般的沉静。他大步走向停驻的御辇,对恭候的工曹掾马钧(字德衡)沉声道:“回宫。即刻呈上河西、陇西水利驰道修缮条陈!大军西征需粮秣通达,商路需百世之固。孤要这通西域之路,坚逾磐石!”
御辇驶过朱雀大街,两侧百姓的欢呼犹在耳畔。王康闭目凝神,指节轻叩车辕。舆图中乌孙赤谷城的标记、袁绍渤海船厂的密报、曹操许都武库的霹雳车数量、刘备江陵水师的楼船…纷繁信息在脑中交织,最终化为西域大漠的风沙与铁蹄。他忽而睁眼,对车旁随侍的程昱道:“传令军情司:袁曹刘三方,凡有异动,哪怕只多造了一具弩机,多募了一队新卒,即刻飞鸽入长安!”
“诺!”程昱枯瘦的脸上毫无波澜,眼中却掠过鹰隼般的锐利。
未央宫厚重的宫门缓缓闭合,将西征的烟尘与喧嚣隔绝在外。紫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卷牍等待着朱批:医监张机奏请增设敦煌、酒泉慈幼坊的条陈;牧监张牧报河西新辟牧场可纳奶牛三千头的文书;仓曹周平详列今秋各郡常平署籴粮数额的清单;金曹徐岳核算丝路关税因乌孙叛乱骤减三成的急报……
王康撩袍坐定,取过最上面一份——正是马钧所呈《疏勒水至敦煌干渠并驰道修缮方略》。他提朱笔,在预算“钱八千万,粮四十万石,役夫五万”处略作沉吟,挥毫批下:“准。着即日动工。限来年六月前,渠通,道成!延误者,法曹问罪!”笔锋如刀,不见半分对西征战事的忧疑,仿佛那五万铁骑征伐万里,不过是这庞然霸业棋局中,一次落子深根的延伸。
窗外蝉鸣聒噪,殿内唯闻朱砂划过素绢的沙沙声。白虎堂巨大的舆图上,代表西征大军的深青箭头正刺向乌孙心脏,而环绕中原的群狼之色,在程昱领命而出的脚步声中,似乎也暂时屏住了呼吸。一场血火将染红天山南北,而长安宫阙深处,那柄名为“内政”的犁铧依旧沉稳地划开卷牍,深耕着比西域更辽阔的疆土——人心与根基。帝国的车轮在两条轨道上轰然前行:一条向西,以铁与血犁庭扫穴;一条向内,以粟与帛固本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