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御书房里的气氛一改往日的沉静。成化帝看着厂卫递上来的密报,手指捏着奏折边缘,指节都微微泛白——密报里清清楚楚写着,倭国的金矿、银矿已探明,储量与陈阳地图标注分毫不差;草原上的露天煤矿、铁矿更是惊人,煤层厚、铁矿集中,开采难度远低于预期。
“好!好啊!”成化帝猛地一拍桌案,脸上满是按捺不住要出兵的喜色,连声音都带着颤,“陈阳这小子,果然没骗朕!”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他想起国库空虚的窘境,嘴角的笑意又垮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语气蔫了几分:“可惜啊……手上没银子,就算有矿产,也调不动兵,拿什么去占?”
当晚,成化帝在万贵妃宫里用膳,愁眉不展的模样被万贵妃看在眼里。她递过一碗汤,轻声问:“陛下今日怎么了?连最喜欢的翡翠白玉汤都没动几口。”
成化帝叹了口气,把矿产的事说了,末了又道:“若是能拿下这两处矿产,国库何愁不丰?可眼下……实在是囊中羞涩。”
万贵妃闻言,掩唇轻笑:“陛下怎么把咱们的好女婿忘了?陈阳那孩子手里宽裕,要不,臣妾私下问问他?”
成化帝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朕怎么把他给忘了!”他又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事朕出面不妥,还是你去探探口风,别让他觉得朕逼他。”万贵妃笑着应下。
没过几日,万贵妃就以“想看看公主”为由,把陈阳召进了宫。两人闲聊几句,万贵妃便把矿产和军费的事委婉说了。陈阳听完,没半分犹豫,当即应道:“娘娘放心,为国出力是臣的本分,银子的事臣来解决。”
隔天一早,十辆装满白银的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外,侍卫们开箱清点,整整二百万两。成化帝接到禀报时,正拿着朱笔的手都顿了,随即大笑道:“陈阳这女婿,朕没白认!”
此后朝廷如何筹备兵力、规划开采,陈阳没再多管,反而把心思放在了几位皇子公主身上。他时常带着他们出京,去京城周边的村庄——看着百姓家徒四壁的土房,喝着掺了野菜的稀粥,听老农说“今年收成不好,孩子冬天还没棉衣”,皇子公主们脸上的轻松渐渐变成了沉重。朱佑樘攥着拳,低声对陈阳说:“妹夫,我以前真不知道,京城脚下的村子都这么苦,远地方的百姓……怕是更难。”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郑重承诺日后定会爱护百姓,不再做深宫温室里不知疾苦的皇子。
除了看民间疾苦,陈阳还带他们去燕山、西山。春日里采野果、挖木耳,夏日里在溪边钓鱼、烤串,秋日里采蘑菇、露营,冬日里教他们拉弓射箭——侍卫们提前清场,陈阳又用精神力赶走了野猪、熊瞎子等大猎物,只留些野兔、野鸡让他们练手。朱佑杬第一次射中野鸡时,兴奋得跳起来,拉着陈阳的胳膊喊:“妹夫!我射中了!”
一来二去,几位皇子公主对陈阳的亲近远超从前,不再是单纯的“妹夫”“姐夫”,更像是依赖的兄长。就连最腼腆的公主,见了陈阳也会主动上前,小声问:“姐夫,下次我们还去山上采野果好不好?”
陈阳对太子朱佑樘的提点,从来都是藏在日常里的。一次两人在溪边钓鱼,朱佑樘随口提了句“今日李尚书说江南水患已平,百姓都能安稳种粮了”,陈阳却没接话,只指着水面的浮漂:“太子你看,这浮漂动了,但若不沉底,谁知道是鱼啄食还是水流晃荡?就像朝中奏报,说‘平’说‘安’的多,可底下百姓真的安稳吗?得派人去江南村里走一趟,看农户灶里有没有米、田里有没有苗,才算真的确认。”
朱佑樘愣了愣,随即点头:“妹夫这话在理,是我光听奏报,忘了‘眼见为实’。”陈阳又趁机道:“做皇帝最怕‘人云亦云’,臣子说东你便信东,说西你便信西,那朝堂就成了臣子的朝堂,不是你的天下。
得有自己的判断——比如有人说‘苛税能充国库’,你得想想,税重了百姓会不会逃荒?田地会不会荒了?到时候国库没充上,天下先乱了,这账得自己算。”
这些话,比朱佑樘在东宫听的儒家讲学实在多了。以前先生总说“仁政爱民”,却没说过怎么辨臣子的话、怎么算民生的账,陈阳的话打破了他对“为君”的模糊认知,虽觉得新奇,却越想越觉得对,慢慢也养成了“遇事多问一句、多查一层”的习惯。
对其他皇子,陈阳的点拨更直接些。一次围猎歇脚时,三皇子抱怨“封地赋税一年比一年少,连新马都买不起”,陈阳听了笑:“殿下觉得赋税少是百姓穷,可你有没有想过,百姓为什么穷?地里收的粮,一半交了税,一半不够自己吃,来年只能借高利贷,越借越穷,你能收到的税自然越来越少。”
他指着远处的农田:“若你让百姓留够口粮,再教他们种些高产的作物,比如改良下稻种,让一亩地多收两石粮,百姓有余粮了,才会买布、买盐,你在封地开个布庄、盐铺,赚的钱不比收重税多?再比如琢磨些新奇玩意儿——上次我让工匠做的‘曲辕犁’,比老犁省力一半,若在你封地推广,百姓种地快了,还能多开垦些田,到时候你既有好名声,税收也能涨,岂不比搜刮百姓强?”
这番话把几位皇子说得眼睛发亮。以前他们只知道“封地赋税是俸禄”,从没想过还能自己“赚钱”,更没想过“百姓富了自己才富”。回去后,二皇子立马让侍卫搜罗农书、匠书,四皇子甚至找来了的《天工开物》,翻得比儒家经书还认真,私下里还嘀咕:“以前先生说这些‘杂书’是旁门左道,现在看,比《论语》有用多了!”
对公主们,陈阳则换了种方式。一次教公主们骑马时,永康公主叹道:“可惜我们是女子,只能在宫里绣花,不像哥哥们能上战场、管封地。”陈阳立马反驳:“谁说女子只能绣花?商朝有妇好,能带兵打仗、平定方国;唐朝有樊梨花,能帮丈夫守边关;宋朝有杨家女将,为国抗敌。她们是女子,照样能做大事,为什么大明朝的公主不行?”
他见公主们都凑了过来,又接着说:“你们看各地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儿,有的四五岁就被裹脚,疼得哭爹喊娘;有的被卖去当童养媳,挨打受骂是常事;还有的被卖去青楼,一辈子没好日子过。你们是公主,若能站出来说‘女子不该裹脚’‘不该随便卖女儿’,再在京里开个女学,教穷苦女儿读书识字、学门手艺,她们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再受欺负。这难道不是比绣花更有意义的事?”
大公主听得攥紧了马缰绳,眼睛里满是光:“姐夫说得对!我也要像妇好一样,做能帮百姓的事,不让姐姐妹妹们再受委屈!”其他公主也纷纷附和,连最小的公主都脆生生说:“我也要开女学,教大家读书!”
陈阳看着他们热血沸腾的模样,心里暗暗点头——他没说一句“你们该怎么做”,却用一个个实在的例子、一幅幅看得见的蓝图,让这些皇子公主自己醒了过来,明白了“责任”二字,远比宫里的锦衣玉食、儒家的空泛道理更重。
腊月的寒风裹着雪粒子刮过草原,却盖不住矿点上的热火朝天。朝廷派去的军队早已站稳脚跟,夯土筑城的号子声此起彼伏,黑色的煤炭、赤色的铁矿被矿工们源源不断地从露天矿层里挖出来,装上车马,顺着刚修整好的道路往京城赶。
这些矿产一到京城,立马让满朝勋贵、文臣武将红了眼。谁也没料到,往日里只用来放牧的“不毛之地”,竟藏着这么多宝贝——光是那堆积如山的煤炭,就能让京城里的百姓冬天不再挨冻;而铁矿炼成的铁器,不管是铸兵器还是做农具,都是实打实的好处。一时间,朝堂上请战的声音此起彼伏,连平日里主张“休养生息”的文官,都忍不住跟着喊“乘胜开拓”,成化帝就算想压,也压不住这股热潮。
唯有倭国那边还按兵不动,症结全在海船上。这几个月,工匠们没日没夜地赶工造船,木料、铁钉、帆布堆得像小山,可打造能载兵、能抗海风的大船急不得。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等来年开春,海船一旦造好,朝廷的军队必然会扬帆出海,朝着那片藏着金银矿的土地进发——这一战,只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