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气入体的后遗症比云悠悠想象的要麻烦。
左臂上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时隐时现。
不发作时只是隐隐作痛，不影响活动。
一旦发作，便是钻心刺骨的冰寒与灼痛交织，让她冷汗直流，连筷子都拿不稳。
更麻烦的是，那戮绝煞气似乎会影响她的心绪，偶尔会没来由地涌上一股烦躁暴戾的冲动，想砸东西，想发脾气。
她不得不向李主任请了几天假。
李主任在电话里关切地询问，她只推说是之前工作太累，需要休息，绝口不提血玉璜和煞气的事。
请假意味着收入中断，看着银行卡里好不容易攒下的数字停止增长，云悠悠心里比手臂还疼。
她尝试着接了点可以在家完成的简单线上咨询，但效率大打折扣，手臂一疼起来，脑子就跟糨糊一样。
沉殷将她的焦躁和窘迫看在眼里。
他依旧每日耗费本源之力为她压制煞气，虽然无法根除，但至少能让她在大部分时间里维持正常生活。
只是他自身的消耗似乎也不小，脸色一直有些苍白，凝实的身影偶尔会显得有些许透明。
这天，云悠悠正对着电脑，龇牙咧嘴地试图用一只手敲键盘回复邮件，左臂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烦躁地扔开鼠标，捂着左臂，疼得弯下腰去。
一杯温水被无声地递到她面前。
云悠悠抬头，看到沉殷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手里端着那个卡通马克杯。
“谢、谢谢……”
她接过水杯，小口喝着，温热的水流稍稍缓解了疼痛带来的恶心感。
沉殷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左臂上又开始隐隐浮现的黑色纹路，眉头紧锁。
“此等凡俗劳作，暂停也罢。”
他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
“煞气未清，强行动用心神，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行啊……”
云悠悠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
“不干活就没钱……没钱怎么给您买香火，怎么找‘充电宝’……还有您那身衣服的尾款还没付呢……”
她越说越沮丧，感觉自己这个“饲养员”当得太失败了，不仅没把“主子”伺候好，自己还先倒下了。
连累“主子”也跟着操心，虽然这位爷操心的方式比较另类。
沉殷沉默地看着她萎靡的样子，冰封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他没有再劝，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云悠悠以为他又回阴影里“节能”去了，也没在意，继续跟疼痛和烦躁作斗争。
然而，几分钟后，沉殷的身影再次凝聚。
这一次，他没有靠近云悠悠，而是站在了……她的笔记本电脑旁边。
云悠悠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沉殷伸出手指，那修长冰凉的指尖，竟然缓缓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生疏，点向了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他……要干嘛？
在云悠悠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沉殷的指尖落下。
他没有实体，指尖直接穿透了键盘。
但下一刻，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浏览器页面自动打开，搜索框里，如同被无形的双手敲击，一个字一个字地跳出了一行搜索词：
【如何 清除 人体 内 残留 古战场 煞气】
云悠悠：“！！！”
她猛地坐直身体，差点把水杯打翻！
他……他在用她的电脑……上网搜索？！
一个沉睡千年、连花呗都觉得是“阴司契约”的鬼王，在用现代科技……给她找治疗方法？！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以至于云悠悠暂时忘了手臂的疼痛。
搜索结果显示出来，大部分都是些不着调的网络小说、游戏设定或者神神叨叨的论坛帖子，根本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沉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似乎对搜索结果很不满意，指尖（虚影）再次移动。
搜索词被删除，换上了新的：
【中医 化解 戾气 入体】
【道家 符咒 驱邪 净煞】
【罕见 毒素 导致 皮肤 出现 黑色 纹路】
他换了好几个关键词，搜索出来的内容要么是广告，要么是毫无根据的民间偏方，要么就是完全不相干的医学论文。
云悠悠看着他专注地盯着屏幕，那双千年寒冰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映出了现代电子设备的光影，带着一种与周围科技产物格格不入的认真和……笨拙的执着。
他似乎在努力理解那些杂乱的信息，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云悠悠的鼻尖和眼眶。
他明明可以直接说“没办法，忍着”，或者继续用他那套“凡俗之事不值一提”的理论。
可他却没有。
他在用他所能理解的、最“笨”的方法，试图帮她。
哪怕这种方法，在这个信息爆炸又良莠不齐的时代，显得如此低效甚至可笑。
“大人……”
云悠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网上……很多信息都是假的，没用的。”
沉殷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云悠悠泛红的眼圈，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挫败？
“此世……信息驳杂若此，如何甄别？”
他低声问，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语。
云悠悠吸了吸鼻子，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找别的办法。
您……先休息一下吧，消耗太大了。”
沉殷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无用的搜索结果，最终，身影缓缓淡去，重新隐入阴影。
但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进入修炼状态。
云悠悠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意识，似乎还在活跃着，萦绕在笔记本电脑周围。
仿佛一个初次接触互联网的古老灵魂，在浩瀚却混乱的数据海洋中，固执地、一遍遍地尝试着打捞可能存在的、渺茫的希望。
云悠悠看着阴影的方向，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搜索结果，心里又酸又软。
她拿起手机，忍着左臂的不适，点开了那个蓝色的借款软件图标。
看着上面显示的可用额度，她咬了咬牙。
看来，在找到解决煞气的方法之前，她这个负伤的“饲养员”，还得想办法先解决“口粮”问题。
只是这一次，看着那个冰冷的数字，她心里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有焦虑和恐慌。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冰冷的、需要不断用金钱换取生存空间的现代都市里，有一个来自千年前的、同样冰冷却笨拙地试图守护她的存在。
这种感觉……似乎还不赖？
如果，他能别再随便弄坏东西，以及，少吃点莫名其妙的飞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