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栖欢的手机响了,是温以安。她接起,语气瞬间切换成娇蛮的抱怨:“以安哥你太慢了!太阳好晒!我都要被晒化了!” 那撒娇的语气,与方才对待沈聿深的矜持疏离截然不同。
沈聿深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因为抱怨而微微嘟起的唇,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挂断电话,栖欢才又看向沈聿深,仿佛施恩般地说:“我哥哥马上来。不过……”她指了指报到点,“如果你顺路,可以告诉我综合楼怎么走吗?”
沈聿深细致地指明了方向,语气耐心温和。
“谢了。”栖欢记下,准备离开。
“栖欢学妹。”沈聿深却忽然叫住了她。
栖欢心头又是一跳,强作镇定地回头。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沈聿深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微微一笑,笑容干净温和,解释道:“别误会。我因为学术合作,认识温言笙叔叔很久了,听他提起过你很多次。刚才看到行李箱上的标签,才确认是你。” 他顿了顿,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没想到这么巧。A大欢迎你,以后在学校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到建筑系馆找我。”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态度坦荡自然,仿佛只是出于对长辈熟人的关照。
原来是因为温爸爸。
栖欢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落。她看着他,想起那些被遗忘的过往,一种混合着宿命感和新鲜挑战欲的情绪油然而生。
她哼了一声,依旧是那副傲娇的小模样,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像只骄傲的猫儿般,按照他指的方向离开了。
阳光在她离去的背影上跳跃。
沈聿深站在原地,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下意识挡在她身前的手,指尖微微发烫。
心脏依旧跳得有些失序。
温叔叔口中那个古灵精怪、娇气又聪明的欢欢,原来……是这样的。
A大的青石板路被九月阳光晒得发烫。栖欢抱着刚领来的厚重《艺术概论》,站在文学院老楼前,看着那蜿蜒而上的木质楼梯,小腿肚子已经开始发酸。
这栋楼年纪比她爷爷年纪还大,自然没有电梯。
旁边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往上走,裙摆轻盈。栖欢蹙起眉,摸出手机对着楼梯拍了张照,发给温以安:
【以安哥,这是人走的路吗?[图片]】
对方秒回:【大小姐,这是百年名校的历史底蕴】
【底蕴能替我爬楼吗?我脚疼】
消息刚发出去,旁边传来温和的声线:“需要帮忙吗?”
栖欢转头。沈聿深站在三步开外,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今天戴了副细边眼镜,镜片后那双眼睛含着笑,像是早就看见她在这对着楼梯运气。
“我正好要去三楼资料室。”沈聿深很自然地上前两步,朝她怀里的书伸出手,“顺路。”
他的手停在半空,是个礼貌的等待姿势。
栖欢盯着他修剪整齐的指甲看了两秒,突然把书往他手里一塞:“那你拿稳点,别磕着封面。”
说完也不看他,拎着自己小巧的手提包,哒哒哒率先走上楼梯。乌黑的发尾在腰际轻晃,像只骄傲的猫。
沈聿深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书,再看看前头那个轻装上阵的背影,低头笑了。
到了三楼,栖欢正要接过书,他却没松手:“你在哪个教室?”
“307。”
“正好同路。”
他抱着书走在她身侧,步伐不紧不慢,刚好配合她的节奏。有相熟的同学经过,惊讶地看他:“沈师兄今天来文学院?”
“帮老师取点资料。”他答得从容。
栖欢瞥他一眼。这人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下课铃响时,沈聿深已经等在走廊尽头。他换了个帆布包,斜挎在身侧,看上去更像是个文学院的学生。
“还有书要搬吗?”他问。
栖欢从包里掏出个折叠手柄,“咔哒”一声拉开,变魔术似的变成个小巧的拉杆箱。她把所有书本杂物往里一扔,拉上拉链,动作行云流水。
“用不着。”她拉着箱子从他面前经过,轮子在地面发出轻快的滚动声。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她回头瞪他:“笑什么?”
“没什么。”沈聿深推了推眼镜,“就是觉得学妹……很善于解决问题。”
第二天同一时间,他又出现在老楼前。这次手里多了瓶水,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冰镇的。”他把水递过来,“爬楼容易渴。”
栖欢正要拒绝,喉咙却诚实地发干。她接过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舒服得眯起眼。
“你怎么又来了?”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酸甜的柠檬水。
“取资料。”他面不改色。
“你们建筑系的资料都在我们文学院?”
“比较冷门的版本确实在这里。”
她哼了一声,把喝剩的半瓶水塞回他手里:“太重了,你拿着。”
于是接下来的画面变成沈聿深左手抱着她的书,右手拿着她喝剩的半瓶水,跟在她身后上楼。有认识栖欢的同学经过,眼神诧异。
“看什么?”栖欢扬起下巴,“他自愿的。”
沈聿深在她身后点头:“嗯,自愿的。”
一段时间后,整个文学院都传开了,艺术史那个最漂亮最难搞的栖欢,跟建筑系的系草沈聿深疑似在恋爱。
而事件的中心人物,正坐在307教室最后一排,把沈聿深当工具人使唤:
“翻页。”
“笔掉了。”
“这个术语什么意思?”
沈聿深好脾气地一一照做,偶尔在她靠过来看笔记时,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香。他垂下眼,悄悄把椅子往她那边挪了半寸。
窗外,银杏叶子开始泛黄。
栖欢咬着笔帽,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建筑轮廓。
嗯,柠檬水还挺好喝的。
艺术史概论的期中论文像座小山压在头顶。栖欢霸占了图书馆靠窗最舒服的角落,面前摊着七八本砖头厚的参考书,手边是沈聿深早上“顺路”送来的热拿铁,拉花还是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她咬着笔杆,对着电脑屏幕皱眉。论文要求分析哥特式建筑的精神象征,可她满脑子都是沈聿深昨天帮她查资料时,衬衫领口露出的那截锁骨。
“烦死了。”她小声嘟囔,把咖啡杯推开。凉了的拿铁像中药。
手机屏幕亮起,是沈聿深的消息:【资料室找到本《中世纪建筑符号学》,要吗?】
栖欢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三秒,啪地合上电脑。拉杆书箱的轮子在图书馆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她像艘离港的小战舰,径直朝着建筑系馆的方向驶去。
建筑系馆是校园里最现代的建筑,通体的玻璃幕墙,里头纵横交错的钢结构楼梯像巨型雕塑。栖欢拉着书箱站在门口,与这个充满硬朗线条的空间格格不入。
沈聿深就在一楼开放展厅,被几个学生围着讨论图纸。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针织衫,袖口还是挽到手肘,手指夹着支绘图铅笔,在图纸上快速标注。阳光透过玻璃顶棚落在他侧脸上,连睫毛都染成浅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