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欢没进去，就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等。有路过的男生多看她两眼，被她一个眼刀瞪回去。
讨论持续了十分钟。沈聿深送走同学，一转头就看见门口那个抱着手臂，满脸不耐烦的小姑娘。他眼底立刻漫上笑意，快步走过来。
“怎么过来了？”他很自然地想去接她的书箱。
栖欢把箱子往身后一藏：“书呢？”
他引着她往展厅角落走，那里有张堆满模型材料的长桌。《中世纪建筑符号学》就摊开在桌子正中，旁边还放着杯没动过的柠檬水，杯壁凝着水珠。
“给你留的。”他把柠檬水推过来，手指不经意擦过杯壁，“冰还没化。”
栖欢接过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地眯起眼。她一边翻书，一边用脚尖踢了踢桌腿：“你们系怎么连个舒服椅子都没有？”
沈聿深转身从隔壁工位推来一张人体工学椅，调节好高度：“试试这个。”
她轻哼一声矜持地坐上去，椅子完美承托住腰背。
书页翻动的声音和远处切割模型的噪音混在一起。栖欢其实看不太懂那些复杂的结构图，但沈聿深标注的笔记清晰易懂，甚至把她论文里卡壳的几个点都标了出来。
“这里，”他突然倾身过来，铅笔尖轻点书页上一处拱券细节，“你说的向上的精神性，可以结合肋骨拱和飞扶壁的力学结构来分析……”
他靠得太近了，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廓。栖欢猛地往后一缩，椅子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我知道！”她抢白，耳根有点热，“不用你教。”
沈聿深从善如流地直起身，铅笔在指间转了个圈：“那学妹自己看？”
她憋着口气，埋头猛翻书。翻到某一页时突然顿住，书页边缘用极细的铅笔画了只张牙舞爪的哥斯拉，旁边一行小字：“像不像你生气的时候？”
栖欢盯着那只丑萌的哥斯拉看了三秒，突然把书拍到他面前：“你这人怎么在书上乱画！”
他低头看了看，笑意从眼角漫开：“画得不好？”
“丑死了。”她撇嘴，却掏出手机对着那页拍了张照。
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欢欢？”
温以安提着个纸袋站在展厅门口，眼神在栖欢和沈聿深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那杯柠檬水上。
“以安哥？”栖欢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妈让我给你送点心。”温以安走过来，把纸袋放在桌上，目光转向沈聿深，“这位是？”
“建筑系的沈聿深。”栖欢抢答，“帮我找资料的。”
沈聿深从容地伸手介绍：“你好，沈聿深。”
温以安和他握了下手，力道有点重：“原来是你。”他转头看栖欢，“资料找完没？找完回去了，你明天不是早课？”
栖欢看看面前翻到一半的书，又看看沈聿深。他正低头收拾图纸，侧脸平静，仿佛对他们的对话毫不在意。
“还没完。”她突然坐下，重新翻开书，“这篇论文很重要，沈学长答应要帮我看到底的。”
温以安眯起眼。
沈聿深整理图纸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她。小姑娘坐得笔直，一副我在专心学习谁都别打扰的正经模样，只有微微发红的耳尖暴露了情绪。
“那我陪你。”温以安拖过张凳子坐下。
于是建筑系展厅出现诡异的一幕，艺术系有名的傲娇美人咬着笔杆查资料，建筑系才子在一旁低声讲解，而体育系的帅哥抱臂坐在对面，眼神在两人间逡巡。
当沈聿深第三次习惯性地把柠檬水往栖欢手边推时，温以安突然开口：“她胃不好，少喝冰的。”
沈聿深的手停在半空。
栖欢抬头瞪温以安：“要你管！”
“阿姨说的。”温以安抱臂，“上次谁半夜胃疼打电话哭来着？”
栖欢气得去掐他胳膊。沈聿深看着打闹的兄妹，默默把冰柠檬水换成自己那杯没动过的热茶。
论文终于搞定时已是黄昏。温以安拎起栖欢的书箱：“走了，送你回宿舍。”
栖欢磨磨蹭蹭收拾东西，经过沈聿深身边时，突然往他手心塞了个东西。
是个皱巴巴的糖纸，叠成了歪歪扭扭的千纸鹤。
“柠檬水的回礼。”她说完就快步追上温以安，书箱轮子咕噜噜响得急促。
沈聿深站在渐暗的展厅里，低头看着掌心的糖纸千纸鹤。透过玻璃幕墙的夕阳把它染成暖金色。
远处传来栖欢娇嗔的抱怨：“以安哥你走慢点！”
他轻轻收拢手掌，把那只糖纸千纸鹤放进口袋。
建筑系的设计展览这天，展厅里人来人往。沈聿深的哥特式教堂模型被摆在角落，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他站在模型旁，目光不时看向门口。
昨晚他给栖欢发了邀请，但她一直没回复。
“在等人？”同学好奇地问。
沈聿深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小心地调整着模型里的灯带，让光线从彩色的玻璃窗里透出来，在墙上投下美丽的光影。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栖欢出现了。
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裙子，衬得皮肤更白了。她手里还拉着那个熟悉的带轮子的书箱，看起来像是刚好路过。
“哇，是艺术系的栖欢诶。”有人小声说。
沈聿深看着她朝自己走来，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了。
栖欢在模型前停下，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她的目光从尖顶看到飞扶壁，最后停在那些彩色的玻璃窗上。
“这个光线，”她突然指着模型说，“角度不太对。”
旁边几个建筑系的学生都愣住了，一个艺术系的居然在指点建筑模型？
但沈聿深立刻拿起手电筒，按照她的建议调整了灯珠的位置。当灯光再次亮起时，整个模型看起来更加梦幻了。
“现在呢？”他轻声问。
栖欢轻轻哼了一声，算是认可。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柠檬糖，慢悠悠地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然后把糖纸折成了一只小小的千纸鹤。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把这只有些歪歪扭扭的千纸鹤轻轻放在了教堂模型的中央。
“这里空荡荡的，缺个装饰。”她说，语气理所当然。
沈聿深看着那只糖纸千纸鹤，嘴角微微上扬。
等围观的人都散开后，栖欢才凑近细看模型。她的手指悬在空中，始终没有真正碰到那些精细的部件。
“你改过支撑点的角度。”她说。
沈聿深点点头，递给她一叠设计草图：“按照你论文里写的，象征意义应该符合结构逻辑。”
翻看草图时，栖欢突然笑了。这是沈聿深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特别好看。
“沈学长，”她晃了晃手中的草图，“你这算是抄袭我的想法哦。”
“我注明出处了。”他指着展台下方一行小字——灵感来源：栖欢《哥特建筑的精神性》。
栖欢愣了一下，随即把千纸鹤又往模型中央推了推：“那现在这个算我们共同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