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的晨雾还没散,王胖子就攥着燧发枪蹲在土坡上练射击。他的胳膊肘支在膝头的布垫上,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百步外的草靶——第三天的晨练,他已经能连续五发子弹打在靶心周围半尺内了。
“胖子,歇会儿吧。”旁边的李四递过来一碗凉水,“你这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王胖子接过碗,灌了一口,抹了把脸上的汗:“没事,昨儿李将军说,三点一线要练到闭着眼都能摸准准星。俺再练会儿。”
话音刚落,就听见脚步声。李昊穿着洗得发白的棉服,手里拿着名册,站在土坡下喊:“王胖子,来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里,五十个火器手站得笔直。李昊把名册拍在案上,声音里带着兴奋:“今天要选二十个人,组成第一支燧发枪兵排。不是选最好的射手,是选最能沉住气、最肯下苦功的——因为你们的枪,要比别人更准,更快,更稳。”
选拔标准很简单:十发子弹,八发上靶;连续三次装填不超过一分钟;能憋住气瞄准半柱香。
第一个上场的是周二,一个矿工出身的小伙子,手劲大但性子急。他端起枪,眯眼瞄准,“砰”的一声,子弹偏左;第二发又偏右,第三发干脆打在靶杆上。周二的额头渗出汗,第四发终于上靶,但后面的成绩越来越差。李昊摇摇头,让他下去。
轮到王胖子时,所有人都盯着他。他深吸一口气,按照李昊教的“三点一线”,眼睛盯着准星,准星对准靶心,手指稳稳扣下扳机。
“砰!”
第一发正中靶心。
第二发,还是靶心。
直到第十发,九发上靶,其中七发集中在靶心周围三寸内。
李昊合上名册,笑着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胖子,你当排长。”
王胖子愣了愣,脸涨得通红:“俺?俺没当过官……”
“就是因为你没当过官,才懂怎么和兄弟们一起拼。”李昊转向众人,“这二十个人,是从五十个里挑出来的‘火器种子’。你们要记住,燧发枪不是烧火棍,是你们手里最厉害的家伙——往后,你们就是仁义卫的‘尖刀排’。”
燧发枪兵排的训练,比普通步兵苦三倍。
第一关是“三点一线”。
李昊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三个点:眼睛、准星、靶心,让士兵们每天对着这三个点练瞄准。王胖子一开始总觉得胳膊酸,枪身老晃,练到第三天,胳膊肿得抬不起来,连筷子都拿不住。韩通递给他一瓶药酒:“这是我家传的,揉一揉就好了。当年我练长矛,胳膊肿得能煮鸡蛋。”
王胖子揉着胳膊笑:“俺可比你能熬,俺要让这枪认俺当爹。”
半个月后,二十个人的瞄准精度都达到了“闭着眼能摸准准星”的程度。李昊测试时,让他们蒙着眼装填,再睁眼射击——十发子弹,八发上靶。
第二关是“火绳的脾气”。
火绳是用浸过硝酸钾的麻线做的,遇热会燃烧,但怕水、怕潮、怕风吹。有天训练时下起小雨,周二刚点燃的火绳被浇灭了,他急得直跺脚,眼泪都快掉下来:“俺的火绳……俺是不是要挨罚?”
陈大壮刚好路过,把自己的备用火绳解下来,塞进周二手里:“哭啥?火绳是枪的命,得像疼娃子一样疼它。你看,”他掏出怀里的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把火绳放在怀里焐着,或者用体温烘干,比什么都强。”
周二接过火绳,贴在胸口,果然慢慢暖干了。他攥着火绳,对陈大壮鞠了一躬:“谢谢大壮哥。”
陈大壮拍拍他的肩膀:“咱都是兄弟,枪在,人在。”
第三关是“枪的保养”。
李昊规定:每晚亥时,所有火器手必须擦枪;每周六,要把枪拆开,用通条捅掉火药残渣,再涂一层菜籽油防生锈。
王胖子把自己的棉袄撕了一块,做成柔软的布,专门用来擦枪身。他说:“这枪是俺的宝贝,要是让它生了锈,俺对不起它,也对不起咱仁义卫的兄弟。”
其他士兵也跟着学,有的用旧内衣,有的用母亲的绣帕,把枪擦得锃亮。有天晚上,李昊查哨,看见他们蹲在营火边擦枪,火焰映着枪身的寒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虔诚——像在伺候一位重要的客人。
训练过半,李昊带着燧发枪兵排来到演武场,摊开一张井陉的地形图。
“清军的部署是这样的,”他用炭笔标注,“火炮营在山顶的土坡上,前面是一千步兵,后面是粮道。我们的任务,是在井陉之战中,端掉他们的火炮营。”
赵三皱着眉:“火炮营有五十门炮,周围有几百个清军守着,怎么端?”
李昊笑了,指着地图左侧的一条地道:“工兵营已经挖了地道,直通山顶火炮营的后方。你们二十个人,藏在地道里,等清军火炮营开炮——他们开炮时,阵型会散,注意力都在前面。这时候,你们冲出来,用燧发枪打他们的指挥官和炮手。”
王胖子攥紧拳头:“俺们能让那些鞑子的炮,变成哑巴?”
“不止。”李昊的眼神像淬了冰,“要让他们的炮,反过来炸自己人。”
四、尖刀出鞘:我们的枪,要守家
这天天黑,燧发枪兵排集合在营门口。王胖子穿着新做的棉服,腰间挂着燧发枪,手里拿着名册,声音洪亮:“兄弟们,明天我们要去地道里演练!记住,我们的枪,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守家的!”
士兵们齐声喊:“守家!守家!守家!”
声音撞在山头上,惊飞了宿鸟。
李昊站在台阶上,看着这群穿着灰色制服、扛着燧发枪的年轻人,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们时,还是一群连枪都没摸过的农民;现在,他们已经能熟练地装填、瞄准、射击,成了仁义卫最锋利的尖刀。
“胖子,”李昊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打井陉,你们要让鞑子知道,咱仁义卫的火器,不是吃素的。”
王胖子挺直胸膛:“放心吧公子,俺们会让他们的脑袋,像靶子一样开花!”
夜风吹过来,带着远处麦田的香气。燧发枪兵排的士兵们,抱着自己的枪,走向地道入口。枪身的寒光,在黑暗中闪着坚定的光——那是属于“尖刀排”的光,是属于“守家兵”的光。
他们不知道,明天的演练,会成为井陉之战的预演;他们更不知道,这杆冰冷的燧发枪,会成为清军火炮营的噩梦。
但他们知道,自己手里的枪,守护的不仅仅是一场战争的胜利,更是身后那片土地上的麦苗、娃子,和等待他们回家的亲人。
燧发枪兵排,诞生了。
这支仁义卫的“尖刀”,已经磨得锋利,等着插入敌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