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隘口之战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其掀起的涟漪以远超预期的速度,向着东荒更深处扩散。
“磐石联盟”、“狂神”、“噬狂诀”……这些名词开始频繁出现在各个部落的篝火旁、长老会的密谈中,伴随着血腥的战绩和关于“清醒力量”的诱人传说。恐惧与好奇,抗拒与向往,复杂的情绪在广袤而荒凉的东荒大地上升腾。
磐石联盟内部,则进入了高速整合与休养生息的阶段。
黑风隘口被进一步加固,成为了联盟面向东南方向的雄关。阵法师们(由一些对符文阵法有天赋、修炼《噬狂诀》后灵台清明的族人担任)在凌云的远程指点下,开始修复并升级受损的防护阵法和攻击阵法,新的“地脉穿刺阵”和“灵涡箭阵”节点被秘密布置在更外围的区域。
血狼部溃败后,其广袤的领地和遗留的资源成为了各方觊觎的肥肉。黑骨展现出高超的政治手腕和战略眼光。他并未急于派兵全面占领,那会过度分散本就不足的兵力。
他采取了“据点辐射,以点控面”的策略。
首先,派遣以传法卫为骨干的小型精锐队伍,迅速接管了血狼部最重要的几处中型混乱晶石矿脉和两处盛产“血纹钢”的露天矿场。在这些资源点建立坚固的哨站,布设简易阵法,派驻守军。
其次,向原血狼部势力范围内那些饱受压迫、或是在血狼部溃败后陷入混乱的中小部落,派出了大量的“宣导使”。这些宣导使主要由早期归附、对《噬狂诀》和联盟制度有深刻理解的族人担任。他们带着少量的晶石作为“礼物”和《噬狂诀》的基础口诀,宣传磐石联盟的秩序、安全以及对改修功法者的庇护与资源支持。
效果是显着的。许多在弱肉强食环境中挣扎求存的小部落,早已厌倦了无休止的厮杀和朝不保夕的生活。磐石联盟的存在,尤其是《噬狂诀》能让人保持理智修行的特性,对他们而言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短短数月间,超过二十个中小部落宣布脱离原血狼部体系,归附磐石联盟。联盟的势力范围如同浸水的纸张般,迅速向东南方向渗透、扩张了近千里。
对于原血狼部的溃兵和部分不愿归附的死硬部落,黑骨则采取了铁血政策。由伤势初愈、实力更胜从前的黑岩(《噬狂诀》的滋养效果非凡)率领机动部队,进行了一系列精准而残酷的清剿。目的并非屠杀,而是立威,彻底打掉任何可能存在的侥幸心理和反抗意志。
在这种软硬兼施、双管齐下的策略下,原血狼部庞大的势力被迅速分解、消化。磐石联盟像一个贪婪而高效的巨人,吞噬着养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臃肿,却也更加凝实。大量的资源、人口涌入,虽然带来了管理上的巨大压力,但也为联盟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黑骨变得更加忙碌,也更加沉稳。他深知,联盟的急速扩张,必然会引起更强大存在的注意。他加派了更多探子,不仅监控东荒内部的动静,也开始尝试向更遥远的中域方向渗透,尽管代价高昂,收获甚微。
这一日,磐石谷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三道人影,无视了谷外巡逻队的盘查,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谷口那高大的寨门前。他们身着月白长袍,纤尘不染,与遗弃之地灰暗、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为首者是一名面容俊朗、眼神却带着几分淡漠的青年,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气息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赫然是一位灵宗后期的修士!他身后跟着两名同伴,一男一女,同样气度不凡,均有灵宗中期的修为。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纯净而中正,带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与遗弃之地普遍存在的混乱、狂暴灵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净尘宗使者,求见此地主事之人。”为首青年开口,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谷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守卫的战士心中凛然,立刻上报。
很快,黑骨带着几位长老迎了出来。他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迥异的灵力气息,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在下黑骨,暂代管理磐石联盟事务。不知净尘宗使者驾临,有何指教?”黑骨不卑不亢地行礼,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为首青年。
青年使者目光扫过黑骨以及他身后那些虽然穿着简陋、但眼神锐利、气息沉凝的联盟高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些“土着”的实力,似乎比情报中描述的还要强上几分,而且……他们的灵力,果然带着一种奇异的“秩序”感,虽然本质似乎仍源于此地混乱灵气,却剔除了其中的狂暴意志。
“我乃净尘宗巡风使,白辰。”青年淡淡道,“听闻东荒边缘有新势力崛起,功法特异,能驯服混乱灵气,特来一见。”
他的话语看似客气,但那居高临下的审视态度,却毫不掩饰。
“驯服不敢当,不过是找到了与此地灵气共存之法。”黑骨谨慎地回答。
白辰不置可否,目光越过黑骨,投向谷内。他看到规划整齐的街道,看到正在操练、队形严整的战士,看到中央广场上那座刻着《噬狂诀》纲要的石碑,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共存?还是……异变?”白辰的声音稍微冷了一些,“遗弃之地,乃天地遗毒所聚,混乱狂暴是其本质。尔等功法,强行扭转其性,逆天而行,恐非正道,更恐酿成不可预知之祸患。”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我净尘宗,受圣域所托,监察四方,维护天地秩序之平衡。尔等这般行径,已引起宗门注意。若愿迷途知返,散去邪功,接受我宗监管,或可保一方平安。若执迷不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黑骨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使者此言差矣。我联盟民众修炼此法,灵台清明,安居乐业,并未为祸四方,何来‘祸患’之说?至于正道邪道,能让我遗弃之地子民摆脱疯狂、追寻力量与秩序之路,便是我们的正道!”
白辰眼神一寒,他没想到这“土着”首领如此强硬。“看来,你们是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黑骨斩钉截铁,身上那股久居上位、历经血火磨练的气势隐隐升腾,与白辰那纯净而冰冷的气息隐隐对抗。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浩渺:
“净尘宗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我磐石联盟行何事,修何法,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回去告诉你们宗主,东荒的事,东荒的人,自己解决。若再越界……我不介意,让‘净尘’二字,成为历史。”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深邃如归墟的意志,如同天威般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磐石谷!
白辰三人脸色剧变!在这股意志面前,他们感觉自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渺小得可怜!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他们体内纯净的灵力竟然不受控制地凝滞、颤抖,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是…是那位‘狂神’!”白辰心中骇然,之前的那点优越感和从容瞬间荡然无存。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一个念头,他们三人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前辈……息怒!”白辰艰难地开口,额头渗出冷汗,“我等……这就离去!定将前辈之言,如实禀报!”
那浩瀚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辰三人如蒙大赦,再也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多看黑骨一眼,身形化作三道流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仓皇逃离了磐石谷。
黑骨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对凌云的无上敬畏,以及更加坚定的信念。
“狂神大人……净尘宗已至,更大的风暴,恐怕不远了。”
而远在石屋中的凌云,缓缓收起神念,指尖把玩着一缕取自白辰身上、几乎微不可察的纯净灵力气息,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圣域圈养的看门狗……果然,这遗弃之地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正好,用你们来试试,我这‘混沌’,能否吞了你们的‘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