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盯着屏幕上那根埋在土里的金属管，手指在操作台上敲了两下。他没说话，但眼神已经把整个指挥室的气氛压得低了几分。
苏婉清站在他旁边，手里还捏着刚才打印出来的无人机热成像图，边缘都被她无意识地揉出了褶子。她抬头看了眼李慕白的侧脸，低声问：“现在怎么办？等他们动手？”
“等？”李慕白嘴角一扬，“咱们都快被人当菜园子点了，还等什么吉时？”
赵老汉蹲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抽完最后一口旱烟，把烟锅往鞋底磕了磕：“这火不是烧地，是烧人心。谁点的，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不轻不重，像是故意让人听见。
门被推开一条缝，李美丽探进半个身子。她今天穿得比昨夜更素净，连发绳都是洗褪色的蓝布条。她看了看屋里三人，目光最后停在李慕白脸上：“我……想再谈谈。”
李慕白靠回椅背，手搭在扶手上晃了晃：“哟，这么快就改主意了？我还以为你回去跟你哥商量三天三夜呢。”
“我没那个时间。”她走进来，顺手带上门，“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引爆炸药了，就在今晚。”
苏婉清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
“我偷听到的。”李美丽声音很平，没有太多情绪，“有两个外地人住在镇上的供销社招待所，今早偷偷运了一箱东西上山。我跟着去了后坡，看见他们在挖坑。”
赵老汉猛地站起身：“哪个位置？”
“西坡半腰，靠近老水渠转弯的地方。”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他们留下的路线标记，红粉笔画的箭头。”
李慕白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忽然笑了：“你倒是挺积极。可你说这些，到底图什么？真就为了让你哥体面走人？”
李美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不想他死。他是我哥，哪怕再混，也是我哥。”
屋子里静了几秒。
苏婉清忽然转身走向厨房方向：“我去煮点心。”
李慕白扭头看她背影，眨了眨眼。
不一会儿，一股淡淡的米香飘了出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像是刚出锅的糯米糕。
李美丽闻了闻，眼神微微松动。
苏婉清端着个小瓷盘回来，上面摆着几块金黄的小糕点，冒着热气。“妹妹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她把盘子放在桌上，顺势拉开椅子坐下，“咱们村里的灵米做的，吃了安神。”
李美丽迟疑了一下，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真香……这米比以前更润了。”
“那是。”苏婉清笑了笑，“今年阳光好，雨水匀，收成格外棒。”
李慕白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按了下手腕上的表盘，监控摄像头的红灯闪了半秒，随即隐入黑暗。
“你刚才说炸药今晚要引爆？”苏婉清继续剥着手里的糕点皮，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是谁在背后指使的？总不能是两个野路子闲汉自己想出来的吧？”
李美丽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声音低了些：“是一个叫‘绿禾国际’的公司……他们给了钱，让我哥找人配合，只要毁了你们的基地，以后东南亚的种子市场还是他们的。”
“绿禾？”李慕白挑眉，“听着像个卖化肥的，结果干的是放火勾当。”
“他们本来就是做农业垄断的。”李美丽苦笑，“听说你们的抗百毒稻一推广，好几个国家都不进口他们的种子了。他们急了。”
苏婉清轻轻点头：“所以就造谣说我们米有毒，接着投毒、纵火，一步步来？”
“不止。”李美丽声音越来越轻，“他们还想炸水闸，引发山洪冲垮农田，再说是你们管理不当，造成生态灾难……到时候，别说种田，整个村子都得背上黑锅。”
李慕白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仰头看着天花板：“高啊。一手舆论战，一手物理战，连剧本都写好了。”
苏婉清忽然问：“那你哥知道这是要出人命的事吗？”
“他知道。”李美丽抬眼，“但他觉得只要不出人命就行。他说……只要毁了地，大家顶多饿一年，可他能赚够钱带我离开这儿。”
“然后呢？”苏婉清轻声说，“等风头过了，你们俩一个逃犯一个同谋，去哪儿安生？”
李美丽没说话，手指慢慢掐进了糕点里。
苏婉清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谢谢你来说这些。”
她站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低声对门外说了句什么。
王铁柱的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声，脚步声远去。
李慕白这才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监控屏前调出画面。他一边操作一边说：“你说的这些，我们都能查证。红外记录、无人机轨迹、还有你带来的线索——够抓人了。”
“你要报警？”李美丽猛地抬头。
“不是报警。”李慕白回头看了她一眼，“是请王室执法队来喝茶。”
他按下通讯键，接通加密频道，启动空间共享功能。三组影像依次上传：西山坡的定时装置照片、凌晨纵火者的行动路径、以及刚刚录下的全部对话。
屏幕对面很快接通，一位身穿制服的官员出现在画面上。他快速浏览完资料，脸色骤变，立刻起身离席。
几分钟后，国王本人出现在镜头中央。
他看完所有证据，沉默片刻，忽然一掌拍在桌面上：“立即逮捕李富贵及涉案外籍人员！封锁边境，彻查汽油来源！我要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命令下达的瞬间，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山间清晨的宁静。
苏婉清走回桌边，把剩下的灵米糕一块块收进盘子。她看了眼李美丽，轻声说：“你也别担心。只要你配合调查，不会牵连太深。”
李美丽坐在原位没动，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喃喃道：“我以为我只是帮他躲灾……没想到是在往火坑里推他。”
李慕白关掉设备，伸了个懒腰：“行了，戏唱完了。接下来就看执法队的效率了。”
苏婉清端着空盘子往厨房走，路过他身边时低声嘀咕：“你还真敢让她吃灵米糕套话，万一她吃完什么都不说呢？”
“那我就请她吃第二顿。”李慕白笑嘻嘻地跟上去，“反正咱家米多，不怕浪费。”
“你就贫吧。”苏婉清翻了个白眼，“待会儿还得整理证据包，王室要纸质备案。”
“小事。”李慕白拍拍胸脯，“我来抄写，你负责泡茶就行。”
“你还知道谁辛苦？”她斜他一眼。
“当然知道。”李慕白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全村最能干的姑娘，做饭好吃，脑子灵光，还能帮我抓坏人——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苏婉清耳根一红，抬手就要打他。
李慕白笑着往后一跳，刚好撞开监控室的门。
外面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
他抬手挡了挡光，眯着眼看向村口方向。
一辆军绿色吉普车正疾驰而来，扬起一路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