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西南边陲一座废弃邮局前,空气中还残留着焊枪的焦糊味。
“开门办”三个歪歪扭扭的铁皮字,在夜风中泛着暗红的余温,像是刚从胸膛里掏出来的烙印。
苏白蹲在长满青苔的门槛上,撕下一块冷硬的馒头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动着,眼神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直播后台,数据流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入。
【直播弹幕·龙国专属频道】
「坐标黑省漠河,零下四十度,我们‘开门办’的牌子也挂上了!我认账!」
「我是个程序员,加班三天没合眼,刚把我们小区的‘开门办’互助小程序写完,我认了!」
「我担!当年我爷爷就是供销社主任,欠的账本现在还在我家柜子里,这事我担了!」
「我认!我担!」
「+1!我认!」
「我担!」
百万条弹幕汇成一股洪流,关键词惊人地统一:“我认账”、“我担了”。
苏白眯起眼,敏锐地捕捉到后台数据的异变。
每一条带有“我认”、“我担”关键词的实时打赏,无论金额大小,都在被系统自动转化为一种全新的点数——【践诺点数】。
与此同时,他与小墨之间的神性共感传来一阵阵温热的脉动。
他能“看见”,以他脚下这座“开-001号-边陲邮局”为原点,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幽蓝光丝正从小墨体内蔓延而出,沿着大地,顺着电网,攀附着信号塔,精准地连接向全国各地每一个刚刚挂上“开门办”牌匾的地方。
那是一张覆盖十四亿人的蛛网,而每一根丝线,都因“践诺”而变得坚韧滚烫。
苏白咧嘴一笑,馒头渣子从嘴角掉下来。
他对着镜头,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狂傲:
“行啊,你们写,老子就负责刻。”
他站起身,一脚踹开邮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头也不回地跨了进去。
“门开了,别怪我没等你们。”
晨光初透,昆仑塔作战指挥室的气氛却比深夜更加凝重。
“出来了!‘践诺者地图’热力图生成完毕!”叶寒猛地一拍控制台,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却亢奋到颤抖。
巨大的全息地图上,原本只是零星散布的红色光点,此刻已经连成一片。
超过七万个自发形成的“开门办”施工点,在地图上不再是无序的散沙,而是自动聚拢,形成了九个巨大的、轮廓分明的区域网络。
每个网络的中心,都有一处正在缓缓浮现的半透明光影地基,仔细看去,竟是一个个不同形态的“国”字。
“不对……这不对劲!”叶寒调出数个算法模型,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不是无序建设,也不是简单的网络拓扑!他们在……他们在复刻‘九州’古制!”
秦岚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她立刻下令:“启动‘山海’历史档案数据库,与当前热力图进行交叉比对!调出《禹贡》篇所有相关地理信息!”
数据流在主屏幕上飞速滚动,古代的九州区划图与现代的“开门办”网络图层层重叠。
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九大区域网络的地理范围、中心节点、乃至能量流动的走向,竟与数千年前《禹贡》所记载的九州区划,达到了惊人的87%以上的吻合度!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
良久,秦岚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震撼:“不是我们在建立新秩序……”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看到了那片广袤土地下沉睡的灵魂。
“是这片土地的记忆,醒了。”
“它记得……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
吉普车卷起漫天尘土,在三省交界的荒岭中颠簸。
苏白最终停在了一座早已废弃、墙皮剥落殆尽的供销社前。
这里是他前世记忆的终点,是他饿死前最后停留的地方。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绝望和腐朽的气息。
他从背包里,取出了那支在北方小院里用过的炭笔。
走到斑驳的墙壁前,他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绷紧,一笔一划,用力刻下几个大字:
字迹粗粝,炭痕深入砖缝,仿佛要将这句话钉进这栋建筑的骨头里。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墙壁为中心扩散开来!
与他神性相连的小墨热线,仿佛被这几个字赋予了坐标,瞬间穿透地层,精准地渗入到供销社地基之下,唤醒了某个尘封已久的信号源。
“滋……滋啦……”
广播站早已生锈的喇叭里,竟传出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紧接着,一段尘封了近四十年的磁带录音,奇迹般地播放了出来。
那是一个苍老而坚定的声音,正对着麦克风嘶吼:
“……我向大家保证!只要我刘全有还在这儿一天,就绝不让一个孩子断了粮!谁家没米了,记我账上!”
是1983年,那位老主任最后的誓言。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供销社里,仿佛跨越时空而来。
墙角一堆发霉的账本,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哗啦啦地自动翻页,最终停在一页写满了“赊粮记”的纸上。
数百个歪歪扭扭的签名,代表着数百个家庭的生存希望。
苏白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红蜡烛,点燃,郑重地放在布满灰尘的柜台上。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年轻而沧桑的脸。
他对着直播镜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谁要是真想还债,就别光听故事,也别光喊口号。”
他指了指身后破败的供销社。
“来,先把这铺子,重新给老子支起来。”
【直播弹幕·炸裂】
「卧槽!刘全有!那是我爷爷的名字!!」
「我爸说过,他小时候就是吃刘爷爷赊的米长大的!这债,我认了!」
「定位发出来!我明天就带施工队过去!不就是个供销社吗?给他盖个新的!」
「我出钱!我出水泥!我出钢筋!」
「践诺点数+!为刘爷爷的承诺续上!」
联合国总部,紧急闭门会议。
气氛冰冷如刀。
韩青独自一人,面对着来自十几个西方国家的联合施压。
“韩先生,我们要求龙国立刻取缔所有名为‘开门办’的非法自治组织!”鹰国代表言辞激烈,“这种无政府主义的蔓延,是对现有国际秩序的公然挑衅!如果贵国不采取行动,我们将联合提议,冻结对龙国的一切国际援助与技术支持!”
韩青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他只是打开一个加密音频播放器,按下播放键。
会议室里,首先响起的是炭笔刮擦墙壁的粗粝声音,紧接着,是来自全国三百个“开-xxx号”据点的实时声浪采样:
有农民敲打铁皮屋顶的“当当”声;
有乡村教师用力粉刷黑板的“沙沙”声;
有社区电工接通老旧线路时迸发出的“滋啦”电火花声;
有无数人搬运物资时的喘息与号子……
这些驳杂的声音,最终汇聚成一句山呼海啸般的万人齐吼:
“我——认!”
声音落下,会议室死寂。
韩青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脸色铁青的代表。
“各位要的是服从,而我们要的,是信义。”
“如果坚守承诺、自食其力就是你们口中的叛乱……”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请各位记住——”
“这场叛乱,始于你们背弃承诺的那一天。”
会议结束后,韩青立刻走进一间密室,启用了从未动用过的“影级舆情通道”。
他将“开门办”的组织模式、运行逻辑、以及背后的“践诺”理念,打包成一份名为《文明韧性:一种后灾变时代的自救白皮书》的加密文件,通过秘密渠道,向所有在灾变中挣扎求生的第三世界国家,悄然扩散。
星星之火,已然送出。
深夜,故宫上空。
那座由集体意志凝聚而成的微缩宫殿,突然开始剧烈震颤。
原本悬浮在正门之上,那扇自行开启了一道缝隙的“待题”匾额,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猛然脱落!
它没有坠毁,而是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夜空,最终悬停在了天安门广场的正中央。
与此同时,一个古老而悠扬的钟声,在全国所有“开门办”据点同时响起。
这声音并非来自任何电子设备,而是源自大地深处,仿佛是这片土地的心跳。
昆仑塔内,叶寒监测到了这股前所未有的异常能量波频。
他骇然发现,这股声波经过解码,竟是儒家经典《礼记·礼运》篇的全文!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秦岚凝视着屏幕上滚动的金色古文,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不是旧神退位……是‘礼’回来了。那个源于民众,为了民众的‘礼’。”
直播镜头被紧急拉远,对准了悬浮在天安门广场上空的匾额。
只见匾额缓缓翻转,露出了它的背面。
背面之上,浮现出三个朱砂写就、力透木背的大字,其笔锋、其神韵,竟与苏白在供销社墙上写下的炭笔字迹,如出一辙。
那三个字是:
就在这三个字稳定下来的瞬间,远在数千公里之外,西藏阿里无人区的某处冰川,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豁然张开。
凛冽的寒风中,一座通体漆黑、刻满了远古象形文字的巨大石碑,从裂缝中缓缓裸露地表。
石碑的最中心,赫然嵌着一枚与小墨鳞片同源的黑色晶体。
此刻,它正随着远方传来的“开门办”钟声,以及那句“由民定”的法则共鸣,开始同步地、有节奏地……脉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