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步出礼部值房,重见天日,虽暂获自由,却仍背负“待审”之名。京师上下,目光各异,同情、观望、幸灾乐祸者皆有之。然其面色平静,步履沉稳,并无半分落魄之态,径直返回靖安侯府。府外围守兵丁已然撤去,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元景帝当庭推翻三司会审,命大理寺重查,并派亲信督查,此举石破天惊,无异于公然打了赵党一记耳光,也昭示着帝心已倾向于萧景珩。然而,皇帝并未立刻下旨为萧景珩洗刷冤屈,而是“回府候审”,此中深意,耐人寻味。这既是对萧景珩的最终考验,也是给赵党一个体面退场的机会,更是要借此机会,将科举舞弊案的真相彻底查清,以正朝纲。
回到府中,萧景珩并未与家人过多叙话,即刻闭门书房,召见匆匆赶回的展鹏与凌云。
“情况如何?”萧景珩声音低沉,直奔主题。
展鹏禀报:“少爷,慕容老将军的人已查明,江南那名已故考官遗孀所言属实,确有人强索手稿。且所谓‘请托信’用纸,经江南老纸匠辨认,确为京中‘玉版笺’,近年才流行,去岁江南乡试时尚未流通至此,此为一破绽!”
凌云补充道:“属下暗中盯梢,发现孙志远被释放后,并未回寓所,而是被一辆无标识的马车接走,驶向了城西的一处隐秘宅院,那里似是赵党一处暗桩。此外,都察院那名最初弹劾的御史,近日与吏部考功司郎中密会频繁。”
萧景珩眼中寒光一闪。证据链正在闭合,赵党的马脚已露。但仅凭这些,尚不足以将赵崇明彻底扳倒,他必然留有后手,甚至会断尾求生。
“陛下将此案交大理寺重审,并派亲信,意在彻查。”萧景珩沉吟道,“这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最大的风险。赵崇明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必会设法销毁证据、灭口证人,甚至反咬一口。”
他立刻下令:“展鹏,你带几个绝对可靠的好手,设法暗中保护江南那名老妇,以及可能知晓内情的相关人证,绝不能让他们被灭口!凌云,你继续盯紧赵党核心人物的动向,尤其是与孙志远及那处暗宅的联络。此外,设法查清那‘密信’所用‘玉版笺’的源头,是何人采购,流向了何处!”
“是!”二人领命,悄然而退。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元景帝亦在暗中布局。他密召暗卫统领,沉声吩咐:“大理寺卿为人刚正,可担此任。但你需派得力人手,暗中协助,重点查证三事:其一,孙志远证词真伪,其近日行踪、钱财来源;其二,那封密信笔迹真伪,纸张来源;其三,江南证人所言是否属实,有无胁迫。记住,要快,要准,若有阻挠调查者,无论涉及何人,可先斩后奏!” 皇帝此举,已是授予了暗卫极大的权力,决心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大理寺接手案件后,雷厉风行。有皇帝暗卫的支持,调查进展迅速。孙志远被“请”至大理寺问话,起初仍咬定原证词,但在办案官员出示其近期突然获得大笔银钱、以及与赵党人员接触的证据后,心理防线开始崩溃。而江南方面,在暗卫的保护下,那名老妇和知情邻居提供了更详细的证词,指认了前去收买、胁迫他们的京城来客的体貌特征。
案件的突破口,最终出现在那封“密信”的用纸上。暗卫顺藤摸瓜,查到此批“玉版笺”乃是由城中一家名为“文渊阁”的书坊独家进货,而该书坊的背后东家,竟与赵崇明的一位远房侄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采购记录显示,在此次春闱前,有人一次性购买了大量此种笺纸。
铁证如山,链条逐渐清晰指向赵党核心。
赵崇明在相府中得到密报,知大势已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深知皇帝已动了真怒,再负隅顽抗,恐有灭顶之灾。眼下唯有断腕求生,弃车保帅。
“去,让该闭嘴的人,永远闭嘴。”他对着阴影中的人影,冷冷地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