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永恒的死寂。
这不是诺森德冰冠堡垒熟悉的酷寒，那是一种带着杀伐决断、涤荡万物的凛冽。这是深海的寒意，是亿万斯年阳光无法穿透的沉重水幕所带来的、深入骨髓与灵魂的阴冷。纳沙塔尔，恩佐斯那污秽王座所在的永恒王宫，就蛰伏在这片被诅咒的蔚蓝之下。
凛雪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层层水压，附着在六具特殊的“容器”上。它们曾是库尔提拉斯勇敢的水手，在风暴与海难中沉入深渊，如今则是天灾军团最隐秘的斥候——深水行尸。它们的躯体被特殊的亡灵魔法处理过，腐烂的肌肉组织被寒冰之力暂时固化，以抵抗恐怖的水压和腐蚀；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两点幽蓝的灵魂之火，成为凛雪在无尽黑暗中延伸的感官。它们的动作僵硬、无声，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在扭曲的珊瑚丛、嶙峋的巨骨和泛着诡异磷光的海藻森林间潜行。
伯瓦尔·弗塔根站在冰冠堡垒那巨大冰晶映射的魔法沙盘旁，眉头紧锁。沙盘上，代表诺森德天灾军团的冰蓝色光点密集而有序，而代表纳沙塔尔区域的深紫色漩涡则不断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涟漪。他身旁站着提里奥·弗丁，老圣骑士的银白须发在冰晶光芒下如雪，脸色同样凝重。达里安·莫格莱尼则如沉默的雕塑，矗立一旁，黑锋骑士团的面甲遮住了他的表情，但紧握灰烬使者剑柄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紧绷。
“她太深入了，”伯瓦尔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忧虑，他指向沙盘中几个几乎被深紫色吞没的微弱蓝点，“这些斥候……是她的眼睛，也是她的负担。每一次感知共享，都在消耗她的意志，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低语。”
弗丁的目光落在沙盘上，仿佛能穿透那层虚幻的映射，看到深海之下正在上演的无声惊悚。“恩佐斯的领域……那里是生者的噩梦，亡者的泥沼。即使是她的寒冰，在那样的污秽之渊，又能支撑多久？”他手中的灰烬使者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剑身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圣洁的光晕驱散了周遭一小片冰寒带来的阴郁。
达里安开口，声音透过面甲，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黑锋骑士团随时待命，大领主。如果女王需要接应，哪怕撕开海面，我们也能杀进去。”他的目光锐利，投向沙盘上那片象征着纳沙塔尔的、不断扭曲翻腾的深紫。作为被遗忘者曾经的王子，如今最忠诚于凛雪的死亡骑士领袖，他对深入敌境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伯瓦尔缓缓摇头，冰冠堡垒的寒气在他沉重的叹息中凝成白雾。“不，达里安。此刻贸然行动，无异于向艾萨拉和她的主人宣告我们的目标。凛雪的斥候是‘幽灵’，一旦大军压境，就成了‘靶子’。我们只能等待，祈祷她的意志……能带回我们需要的东西。”他回想起上一章（94章）凛雪共享的零碎画面——王宫外围那些扭曲、亵渎的珊瑚增生，其上蠕动的、带有明显恩佐斯印记的粘稠生物质，无不预示着风暴的中心只会更加恐怖。她警告直接攻击艾萨拉会加速恩佐斯脱困的判断，此刻如同警钟在伯瓦尔心中轰鸣。
深水之下，斥候“达库鲁”号（凛雪在心中如此标记着这个曾经名为达库鲁·破浪者的水手）正贴着一条巨大海沟的崖壁潜行。它的灵魂之火微微摇曳，将前方景象传递给远在冰冠王座之上的主人。
景象变了。
不再是相对“自然”的深海地貌。前方的水域，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稠如油的墨绿色。巨大的珊瑚礁被彻底扭曲，呈现出狂乱尖叫的类人面孔和蠕动的触须形态，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断搏动、分泌着脓液的暗色肉膜。建筑残骸——依稀能辨出是某种古老、优雅的精灵风格——被这些活化的珊瑚和肉膜包裹、吞噬，如同被消化了一半的猎物。水流在这里变得粘滞，带着一种病态的温度，不再是刺骨的寒，而是闷热、腐败的暖，仿佛浸泡在巨大生物的内脏之中。
恩佐斯的腐化！ 凛雪的意志在斥候的视野中凝缩。
就在达库鲁号试图绕过一块形如巨大腐烂心脏的珊瑚礁时，异变陡生！
那“心脏”猛地搏动了一下！数条包裹着滑腻粘液、前端闪烁着剧毒寒光的骨刺，毫无征兆地从周围的肉膜中电射而出！目标直指达库鲁号的头颅和躯干关节！攻击迅捷、狠辣，带着深海掠食者特有的精准和致命性。
“敌袭！伏击！”凛雪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尖啸，瞬间通过灵魂链接传递给所有斥候，同时强行操控达库鲁号做出规避。
咔嚓！嗤啦！
达库鲁号的身体以一个超越活物极限的角度猛地后仰，腐朽的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两根骨刺擦着它腐烂的脸颊和肩膀射过，带起几缕早已失去活力的皮肉和粘稠的组织液。但第三根骨刺，精准地穿透了它试图格挡的左臂肘关节！强大的水压和冲击力瞬间将那条枯朽的手臂撕扯下来，断口处没有血液，只有黑绿色的腐液和断裂的骨茬，迅速在粘稠的海水中晕染开一小片污秽。
没有惨叫，只有行动受阻的僵硬。达库鲁号的灵魂之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传递回剧烈的灵魂震颤——这是凛雪同步承受的痛苦反馈。
与此同时，周围的“景观”活了！
那些扭曲的珊瑚礁、覆盖着肉膜的建筑废墟中，猛然窜出数十道矫健、迅捷的身影！她们上半身是妖艳的女性精灵形态，皮肤覆盖着幽暗的鳞片，面容或扭曲疯狂，或带着残忍的冷漠；下半身则是粗壮有力的蛇尾，在水中摆动出致命的韵律。她们手持珊瑚与深海金属锻造的三叉戟、锯齿弯刀，或是镶嵌着诡异珍珠的法杖。纳迦！ 艾萨拉女皇最精锐的深水卫士！
为首的一名纳迦督军，体型更为庞大，覆盖着厚重的骨板，四只手臂分别握着巨大的珊瑚重锤和布满尖刺的盾牌。她张开布满细密尖牙的口，发出一阵无声却能在灵魂层面引起剧烈眩晕和恶心的尖啸——深水冲击波！
嗡——！
斥候们动作齐齐一滞！无形的震荡波穿透水体和它们腐朽的躯体，直接撼动着驱动它们的亡灵魔法核心！凛雪共享的视野剧烈晃动，如同破碎的镜子。她闷哼一声，冰冠王座上，覆盖着玄冰护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强行稳定住灵魂链接的波动。
“散开！反击！目标：传递情报！”凛雪的意志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每一个斥候的灵魂核心，压下冲击波带来的混乱。
五具深水行尸瞬间做出反应。它们放弃了潜行，如同被激怒的深海尸鬼，爆发出亡灵特有的、不顾一切的凶悍。动作虽然因水阻而略显迟滞，但力量却大得惊人。
一具行尸（标记“碎骨者”）咆哮着（无声的水泡从它腐烂的喉管涌出），挥舞着被寒冰临时强化的、如同船锚般沉重的铁拳，狠狠砸向一名冲来的纳迦战士。那纳迦战士举盾格挡，精良的珊瑚骨盾在蕴含亡灵巨力的铁拳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盾牌崩裂，铁拳余势未衰，重重轰在纳迦布满鳞片的胸膛上，骨裂声清晰可闻（通过灵魂链接传递的震动感），那纳迦口喷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沫（迅速被海水稀释），向后翻滚。
另一具行尸（“织网者”）则展现出诡异的技巧。它枯槁的双手急速挥动，口中喷吐出大量灰白色的、由亡灵能量和寒冰丝线构成的粘稠“尸网”。这网无视水流，瞬间罩住两名试图施法的纳迦女巫。尸网具有强烈的麻痹和侵蚀灵魂的效果，女巫们惊恐地挣扎，法术被打断，鳞片在接触到尸网的地方迅速变得灰败、失去光泽。
然而，纳迦的数量和主场优势太大了！她们在水中灵活得如同鬼魅，蛇尾摆动，轻易避开行尸们相对笨重的扑击。三叉戟带着幽蓝的毒素光芒，狠狠刺穿行尸的腐化躯干；锯齿弯刀撕裂它们本就不甚坚韧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更有纳迦施法者躲在远处，挥动法杖，操控水流形成高压水刃切割行尸，或是召唤出由剧毒水母和带电鳗鱼构成的生物仆从，疯狂撕咬行尸的肢体。
断臂的达库鲁号成了重点照顾对象。三名纳迦战士呈品字形围住了它。它仅存的右臂挥舞着一柄锈蚀的鱼叉，做着困兽之斗。每一次格挡，腐朽的躯体都承受着巨大的冲击，骨头发出即将散架的呻吟。一根淬毒的三叉戟狠狠刺穿了它的腹部，搅动着里面早已腐败的内脏。另一柄弯刀则趁机削掉了它半边腐烂的脸颊，露出灰白的颧骨和空洞的眼窝。灵魂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传递回撕裂般的痛苦和力量飞速流逝的虚弱感。
凛雪承受着这一切！每一具行尸的损伤，每一次灵魂链接的震颤，都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她的意志上。她端坐于冰封王座，身体微微前倾，玄冰头盔下的双眸紧闭，眉头紧锁，牙关紧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瞬间被王座的极寒冻结成冰珠。她不仅要指挥战斗，更要分神抵御随着战斗爆发而骤然增强的、来自深渊的疯狂低语！那声音如同无数滑腻的触手，缠绕着她的思维，试图将绝望、疯狂和臣服的念头塞入她的脑海。
“徒劳的挣扎……寒冰终将融化……归于温暖的虚无……”
“艾萨拉……才是真正的永恒……拥抱深渊……”
“阿尔萨斯……他恨你……永远……你带给他永恒的折磨……”
“静默！”凛雪在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守护意志如同坚不可摧的寒冰壁垒，轰然撞向那些恶毒的低语。冰冠堡垒周围的寒风瞬间变得更加凛冽刺骨，发出凄厉的呼啸，仿佛在呼应女王的怒意。堡垒深处，一些意志薄弱的天灾亡灵发出不安的嘶嚎。
战场中，“织网者”抓住一个空隙，枯爪猛地插入身下海床的软泥，攫取了一块被腐化珊瑚包裹的、不断搏动、渗出墨绿粘液的肉块样本！这是最直接的证据！它毫不犹豫地将样本塞进自己早已空洞的胸腔内，用残余的肋骨和寒冰之力暂时封住。
“样本获取！‘织网者’，不惜一切代价，脱离战场，上浮！”凛雪的意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织网者”的灵魂之火猛地一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它不再纠缠，硬扛着两柄三叉戟刺入后背的伤害（腐朽的躯体几乎被穿透），向着海沟上方、相对明亮的水域全力冲去！同时，它再次喷吐出大量的尸网，阻挡追击的纳迦。
“拦住它！”纳迦督军发出愤怒的嘶鸣（灵魂层面的波动）。
数名纳迦战士和一名女巫立刻放弃其他目标，蛇尾急速摆动，紧追不舍。水流被她们高速穿行带起尖锐的呼啸。女巫的法杖亮起，一道墨绿色的腐蚀射线射向“织网者”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整个战场的水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挤压！恐怖到难以想象的水压瞬间降临！所有正在战斗的单位，无论是纳迦还是行尸，动作都猛地一滞，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
水流不再流动，变得如同凝固的水晶。光线诡异地扭曲、汇聚，将战场中心映照得如同虚幻的舞台。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片扭曲的光影中心。
她悬浮在那里，无需任何动作，便仿佛是整个深海的主宰。上半身是惊心动魄的、超越凡俗想象极限的美艳，皮肤是泛着珍珠光泽的冷白，五官完美得不似真实，带着一种睥睨众神的高傲与沧桑。一头由活体海蛇构成的浓密“长发”在她身后缓缓飘动，每一条蛇都吞吐着猩红的信子，冰冷的竖瞳锁定了战场中的每一个存在。她的下半身是覆盖着幽蓝、深紫与暗金色鳞片的巨大蛇尾，鳞片在水光中折射出神秘而危险的光晕。她手中并未持握武器，但仅仅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比深海海沟更沉重的威压，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发海啸、撕裂大陆架。
艾萨拉！ 光中之光，曾经的精灵女王，如今的纳迦之皇，恩佐斯最强大的仆从！
她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照灯，瞬间穿透了浑浊的海水，精准地落在了每一具天灾斥候身上，最终，仿佛跨越了无尽空间，牢牢锁定了通过斥候视野观察着这里的、端坐于冰封王座之上的凛雪！
“呵……”艾萨拉的红唇勾起一抹足以令星辰失色的、却毫无温度的笑意。她的声音直接在每一个存在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古老的精灵语韵律，却又浸透了深海的回响与虚空的力量，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剧毒的钩刺。“我嗅到了……令人作呕的寒气。来自地表之上，那个篡夺了冰冷王座的……小丫头？”
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好奇？就像高位者审视着闯入自己领地的、一件新奇但肮脏的玩具。
“派遣这些……爬满蛆虫的破烂玩偶，潜入我的永恒王庭？”艾萨拉的蛇尾优雅地摆动了一下，周围凝固的水压随之产生微妙的波动，让幸存的斥候和纳迦们都感到骨骼咯咯作响。“真是……拙劣的把戏，是对我，对吾主无上荣光的……亵渎。”
冰冠堡垒中，伯瓦尔、弗丁、达里安三人，即使隔着魔法沙盘的映射，也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颤栗骤然袭来！那是来自远古女王、被虚空强化的恐怖威压！弗丁手中的灰烬使者圣光大盛，本能地形成一道庇护屏障，护住三人。伯瓦尔脸色煞白，紧盯着沙盘上那骤然亮起、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深紫色光点——代表艾萨拉的存在！
凛雪的意志承受着最直接的冲击！艾萨拉的目光和话语，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她的精神领域。王座之上，凛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覆盖着玄冰的指骨深深抠入王座的扶手，坚硬的万年玄冰竟被捏出了细微的裂痕！她猛地睁开双眼，冰蓝色的瞳孔深处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强行顶住那几乎要让她灵魂崩解的威压。她不能退缩！此刻的退缩，不仅意味着斥候任务的彻底失败，更意味着在意志层面被艾萨拉彻底压制！
凛雪的意志通过达库鲁号那仅存的、燃烧着微弱魂火的眼睛，迎向艾萨拉那穿透灵魂的视线。她的回应，如同极地永不熄灭的寒风，同样在艾萨拉的意识深处刮起：
“亵渎？” 凛雪的声音，通过亡灵之口，在粘稠的水压中震荡出冰屑般的波纹，带着诺森德万载冰川的冷硬与巫妖王统御万亡的威严，针锋相对地刺入艾萨拉的高傲。“扭曲造物！看看你的‘永恒王庭’！ 看看这被恩佐斯脓液玷污的珊瑚，看看这被腐化成蠕动血肉的遗迹！你口中的‘荣光’，不过是古神肠道里蠕动的蛆虫散发的恶臭！你，艾萨拉，万年前精灵帝国的骄阳，如今不过是深渊之主爪牙下一条比较华丽的寄生虫！”
每一个字都如同裹挟着冰风暴的重锤，狠狠砸在艾萨拉那病态维持的高傲之上！周围的纳迦们，甚至包括那名督军，都流露出惊恐和愤怒的神色。她们的女皇，不容亵渎！
艾萨拉完美无瑕的脸上，那抹虚假的笑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冒犯的、冰冷的怒意。她那双仿佛蕴藏着整个扭曲星空的眼眸微微眯起，周围的“蛇发”骤然绷直，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凝固的水域温度骤降，海水中开始凝结出细小的、墨绿色的冰晶。
“牙尖嘴利的小爬虫！”艾萨拉的声音失去了那份刻意的优雅，变得尖锐、充满杀意，如同风暴前夕海妖的尖啸。“你根本不懂吾主赐予的伟力！不懂这深渊之下的……真实与永恒！”她的一只纤纤玉手缓缓抬起，指向正在努力上浮、带着关键样本的“织网者”。“你的小把戏，到此为止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光芒，仅仅是那根完美无瑕的手指，朝着“织网者”的方向，极其优雅地、轻轻一划。
咔嚓！
一道肉眼无法看见、却让灵魂为之冻结的恐怖裂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织网者”前方的水域！那不是空间的裂缝，而是水压规则本身被强行撕裂！前一秒还是沉重但均匀的压力，下一秒，“织网者”前方那片水域的压力瞬间飙升到足以压垮山峰的恐怖程度，而它身后的压力却诡异地近乎消失！
噗嗤！
“织网者”腐朽坚韧的身躯，如同被投入万吨水压机的破布娃娃，瞬间被无形巨力从四面八方向内疯狂挤压、坍缩！它胸腔内封存的腐化样本，连同它本身所有的骨骼、被寒冰固化的腐肉、以及那点支撑行动的幽蓝魂火，在万分之一秒内被压缩成一个密度高得恐怖的、只有拳头大小的、混合着墨绿粘液、碎骨和冰渣的污秽球体！
连一声灵魂的悲鸣都来不及发出！“织网者”，彻底湮灭！它存在的最后痕迹，就是那团悬浮在撕裂水压边界、缓缓旋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残渣”。
“不！”冰冠堡垒中，达里安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灰烬使者嗡鸣不止。伯瓦尔和弗丁的脸色难看至极。艾萨拉的力量，超出了他们对“魔法”的常规理解！这是对规则本身的玩弄！
凛雪如遭重击！共享视野瞬间黑掉一个！与“织网者”灵魂链接的强行断裂，反噬而来的剧痛如同灵魂被硬生生撕掉了一块！她闷哼一声，一缕带着冰晶的淡蓝色血液从她紧抿的嘴角溢出，瞬间冻结。冰封王座周围的寒气失控般爆发，将附近几个倒霉的亡灵侍从瞬间冻成了冰雕。
艾萨拉看着那团残渣，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慵懒而残忍的微笑，仿佛只是捻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虫。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仅存的、断臂残躯的达库鲁号。
“至于你，肮脏的窥视者……”艾萨拉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她巨大的蛇尾优雅地摆动，缓缓“游”向达库鲁号。每一步（尾？）靠近，那恐怖的水压威压就增强一分，达库鲁号腐朽的躯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骨头寸寸开裂，被寒冰暂时固化的肌肉组织开始崩解。“就让你带着绝望的真相，滚回你那冰冷的坟墓，告诉你的‘女王’……”
她停在达库鲁号面前，居高临下，那双非人的眼眸中倒映着行尸空洞眼窝里摇曳的、代表凛雪意志的幽蓝魂火。艾萨拉微微俯身，那张美艳绝伦却令人心胆俱寒的脸庞凑近，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直接烙印在凛雪的意识核心：
“她的寒冰，终将在吾主恩佐斯苏醒的‘合唱’中融化殆尽。尼奥罗萨的阴影，将覆盖她可怜的王座。而艾泽拉斯……终将沉入我们永恒的、温暖的黑暗深渊。 你们的挣扎，不过是乐章开启前……几声微不足道的、走调的杂音。”
话音落下的瞬间，艾萨拉甚至不屑于再动手。她只是冷漠地瞥了达库鲁号最后一眼，然后，那庞大而优雅的身影，连同周围扭曲的光影和恐怖的水压领域，如同退潮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深海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围的纳迦战士和女巫，也如同融入海水的墨汁，悄无声息地退去，只留下被彻底摧毁的战场、弥漫的腐化脓液、破碎的亡灵残骸，以及那团象征着“织网者”最后结局的污秽球体。
压力骤然消失。达库鲁号那早已濒临崩溃的残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缓缓向黑暗的海沟深处沉去。它的灵魂之火微弱到了极点，传递回最后的、破碎的画面和感知：冰冷刺骨的海水涌入千疮百孔的躯体，无尽的黑暗吞噬着最后的光亮，还有艾萨拉那如同梦魇般烙印在意识深处的、宣告终焉的话语……
冰冠堡垒的魔法沙盘上，代表斥候的微弱蓝点一个接一个彻底熄灭，最终只剩下达库鲁号那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消失的光芒。整个堡垒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在空洞的冰窟中呜咽。
凛雪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紧抠王座扶手的手指。玄冰护手上留下了清晰的指印裂痕。她抬手，用覆盖着冰甲的手背，擦去嘴角那缕冻结的淡蓝血迹。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风暴过后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以及那从未动摇、反而因敌人的强大宣言而更加炽烈的守护意志。艾萨拉的警告如同丧钟，但凛雪从中听到的，是敌人迫近的脚步声。
“她说了什么？”伯瓦尔的声音干涩，打破了沉默。
凛雪抬起头，玄冰头盔下，她的目光扫过伯瓦尔、弗丁和达里安。她的声音因灵魂受创而略显沙哑，却带着斩断寒铁的冷硬：
“恩佐斯的‘合唱’即将开始。尼奥罗萨的阴影……已经笼罩过来。”她停顿了一下，冰蓝色的瞳孔中映照着沙盘上那片象征着尼奥罗萨的、不断扩散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终极黑暗。“传令全军，《凛冬盟约》……即刻进入最高战备状态。目标……”
她的声音穿透了堡垒的寒风，如同宣战的号角：
“尼奥罗萨！终结这污秽的‘合唱’！”
冰冠堡垒深处，无数亡灵的眼眶中，幽蓝的灵魂之火同时暴涨，无声的咆哮在灵魂链接中震荡。黑锋要塞的方向，传来低沉而肃杀的号角声。短暂的平静结束了。最终之战，在艾萨拉宣告的终焉序曲中，拉开了它最黑暗、最血腥的帷幕。深渊的回响，终将迎来寒冰的终末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