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无声滑开，金属厢体里冷气开得足，沈瑶却觉得有些闷。
她身侧站着一个男生，脖子上挂的工牌和她一样，是程氏集团的深蓝色挂绳。
只是工牌上的字，天差地别。
“投资分析部—实习生，陈志明。”
对比之下，她胸前那张“战略部—分析师”的卡片，显得分量重了许多。
“第一天怎么样？”
陈志明先开了口，目光在她工牌上滑过，快得像一阵风。
“还行。”沈瑶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呢？”
“一堆基础数据要录入。”
陈志明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声音里透着学生气的无奈，“跟你们战略部没法比，你们那都是神仙打架的地方。”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一楼，门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程氏一层金碧辉煌的大堂，将他们渺小的身影衬得更加普通。
陈志明像是鼓足了勇气，快走两步跟上她：“听说你还住在学校？公司在国贸，每天来回得三个小时吧？”
沈瑶瞥了他一眼，没否认：“在找房子。”
这是实话。
燕京的房租，贵得能吃人。
程氏总部这附近，一个开间的月租就敢要一万往上。
她的实习工资在同龄人里算顶天了，可这笔钱花出去，还是像在割肉。
“我有个学长在双井有套房，正要转租……”陈志明的话说了一半，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戛然而止。
沈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大厦旋转门的玻璃外，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安静地停在路边。
程昱斜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一根烟，但没有点燃，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在衣冠楚楚的金融街人群里，扎眼得要命。
他显然在等人。
陈志明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像是无意中闯入了别人的领地。
“我……我先走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快得有些狼狈。
程昱掐灭了那根没点燃的烟，朝她走过来，视线扫过陈志明仓促的背影，眉梢动了动：“陈志明？”
“嗯，分到投资分析部了。”沈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现在就去家宴？”
“先去换衣服。”
程昱上下打量她身上的那套标准职场套装，眉头微皱，“我爸那个人，老古董，不喜欢在家里还看见人穿得跟要去谈判一样。”
……
恒隆商场的VIp试衣间里，灯光明亮，能照出人脸上最细微的毛孔。
沈瑶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镜中的女孩穿着一条浅杏色的连衣裙，V领设计恰到好处地露出精致的锁骨。
收腰的剪裁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裙摆垂坠，既显得温婉，又不失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很完美。
她目光下移，落在吊牌上那个刺眼的数字上——三千八。
心，像是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
“很适合你。”
程昱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更衣室门边，双臂抱在胸前，语气懒洋洋的，“包起来吧。”
沈瑶伸手去解裙子后面的拉链：“不用，我自己付。”
程昱挑了挑眉：“就当是给你的入职欢迎礼物。”
“不需要。”
沈瑶的态度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我不想第一次去你家，就让你家人觉得我是个只会花你钱的女人。”
程昱盯着她看了两秒，那双总是带着点散漫的桃花眼，此刻清明无比。
忽然，他笑了。
“行，随你。”
他太清楚沈瑶的脾气了。
她可以为了目标不择手段，但她的自尊心，比天还高。
她要的不是施舍，而是平等的交换和最终的掌控权。
买完衣服，沈瑶拉着程昱又拐进了一家看起来古色古香的茶叶店。
程昱说过，他父亲程卫东喜欢普洱。
她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站定，目光精准地落在一饼包装朴素的陈年熟普上。
这茶不算天价，但胜在稀有，是滇南一个小众山头的茶厂私藏，市面上极少流通，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程昱的语气里透出真实的意外，“我爸自己淘茶，都经常来这儿。”
沈瑶从钱包里抽出卡，递给店员，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上次去法国，听程总跟客户聊天时，无意中提过一句。”
程昱的眼神闪了闪。
他父亲爱茶如命，却从不跟外人深聊自己的喜好。
沈瑶能把这种随口一提的细节记在心里，并且精准地找到这家店，这份心思，简直缜密得可怕。
……
程家的别墅在顺义区的中央别墅区，占地近千平，低调的中式园林设计，一草一木都透着人民币精心堆砌的痕迹。
沈瑶下车时，看见院门口已经停了几辆她只在杂志上见过的豪车。
“别紧张，就是普通的家庭聚餐。”
程昱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那个茶饼礼盒，“周叔应该已经到了。”
沈瑶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裙摆，跟着他走进那扇厚重的实木大门。
客厅里，黄花梨木的棋盘上黑白子交错。
程卫东正和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下棋。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沈瑶身上。
“来了？”
“爸，周叔。”程昱打了声招呼，将手里的茶递过去，“沈瑶给您带了点茶叶。”
程卫东的目光在沈瑶脸上停顿了一秒，才微微点头：“有心了。”
沈瑶礼貌地问好：“程总好，周总好。”
她将茶饼在茶几上轻轻放好。
程卫东的视线扫过那朴素的包装，眉毛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勐海春茶？这东西现在可不好找。”
“一个朋友推荐的，听说程总喜欢，就托人寻了来。”
沈瑶的语气不卑不亢，既没有过分讨好，也没有刻意谦虚，分寸拿捏得堪称完美。
一旁的周黎推了推眼镜，看向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
“程昱，带沈瑶去餐厅吧。”程卫东挥挥手，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林妍他们已经到了。”
沈瑶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妍？
她也来了？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心上。
她会出现，不奇怪。
程昱显然也愣住了，他凑到沈瑶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不知道她今天会来。”
沈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她甚至对程昱笑了笑，用口型无声地说：“没事。”
……
餐厅里，长长的餐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
一个穿着最新款香奈儿套装的女孩，正挽着程母的手臂，巧笑嫣然地说着什么。
看到程昱和沈瑶进来，她立刻站起身。
“程昱哥！”
林妍的笑容明媚得像夏日骄阳，可当她的目光扫过程昱身边的沈瑶时，那阳光瞬间就结了冰。
“沈瑶？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