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离开后，炼器铺里的空气仿佛还残留着那股属于世家子弟的从容气息。吴昊按捺不住兴奋，反复摩挲着韩烨放在桌上的秦家玉牌，指尖划过冰凉的“秦”字纹路时，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师父，您说秦家会不会把咱们的铺子迁到内城去？我听说那里的灵气比外城浓三倍，对修炼可大有好处。”少年一边擦拭着刚淬完火的灵铁剑，一边叽叽喳喳地畅想。
韩烨正在检查秦浩留下的那批铁矿，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先做好眼前的事。迁不迁铺子，不是咱们现在该想的。”他的指尖捻起一块灰黑色的矿石，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晨光仔细端详。矿石表面粗糙，隐约能看到细密的金属光泽，确实是中等品质的铁矿，蕴含的灵气虽不算充裕，却胜在稳定，是炼制气灵境修士所用灵器的常用材料。
但韩烨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从《天工造物录》中学过辨识矿石的法门，指尖触及矿石时，能通过灵气的细微反馈感知其内部结构。此刻，当他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这块铁矿时，竟察觉到一股极淡的寒意——这绝非普通铁矿该有的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块矿石放到一旁，又拿起另一块。同样的寒意，只是更加微弱。连续检查了七八块，韩烨心中已然明了：这些铁矿里，混了少量的“寒铁砂”。
寒铁砂是一种伴生矿，通常藏在极寒之地的铁矿脉中，质地比普通铁矿坚硬数倍，且带有天然的冰寒之气，若能在炼制时巧妙利用，可极大提升灵器的锋利度，甚至能让灵器附带一丝“冻裂”效果。但这种矿物极难提纯，稍有不慎就会破坏整个材料的灵气结构，反而让灵器品质下降。
“秦浩这是在试探我。”韩烨心中冷笑。表面上看，秦家送来这批铁矿是展示诚意，实则是在考验他的眼力和炼器水平。若是寻常炼器师，只会将其当作普通铁矿处理，炼出的匕首最多只能达到中阶灵器的标准；可若是能发现其中的寒铁砂并加以利用，匕首的品质便能再上一个台阶——这才是秦家真正想看到的。
“师父，这些铁矿看起来挺普通的啊，秦公子要咱们三天内炼出三把灵铁匕首，是不是太赶了？”吴昊凑过来，看着堆在墙角的矿石，有些担忧。他跟着韩烨学了半年炼器，知道中阶灵器的炼制至少需要五日，三日时间确实紧张。
韩烨将矿石重新归拢，拍了拍手：“不赶。今晚通宵，争取明天一早就能开炉。”他走到墙角，翻出一个布满铜锈的木箱，里面装着他从清风镇带来的各种工具，其中一把刻刀的刀刃上闪烁着微弱的灵光，正是他用来刻画基础灵纹的“灵纹刀”。
吴昊见师父神色笃定，也放下心来，开始按照吩咐准备熔炉的燃料。他知道韩烨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说了能成，就一定有办法。
夜幕很快降临，岚风城的街道上亮起了各家各户的灵灯，昏黄的光芒透过窗户，在铺子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熔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将韩烨和吴昊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火候够了。”韩烨一声令下，吴昊立刻停下拉风箱，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啦”的轻响。韩烨用长钳夹起三块铁矿，同时投入熔炉中央的火眼——那里的温度最高，足以让铁矿在最短时间内软化。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锤击，而是取出灵纹刀，在一块烧得半红的铁矿表面快速划过。刀刃与灼热的矿石接触，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同时留下三道细密的纹路。这是《天工造物录》中记载的“分灵纹”，作用是将矿石内部的不同成分暂时分离，方便后续提纯。
吴昊看得目瞪口呆：“师父，您以前炼铁矿的时候，从没刻过这种灵纹啊。”
“以前的铁矿，没必要。”韩烨头也不抬地解释，“这些矿石里混了杂质，不分开处理，炼出的匕首容易崩刃。”他没有明说寒铁砂的事，有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随着分灵纹生效，韩烨能清晰地看到铁矿内部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银白色丝线——那便是寒铁砂。他操控着长钳，将铁矿翻转，让火焰集中灼烧那些银白色丝线聚集的位置。高温下，寒铁砂逐渐从铁矿中剥离，化作一缕缕白色雾气，被韩烨用特制的玉瓶收集起来。
这个过程极为耗费心神，每一次火焰的温度控制、每一次灵纹的灵力注入，都需要精准到毫厘。韩烨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但他的眼神始终锐利如鹰，紧紧盯着熔炉中的变化。
吴昊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只是默默地给熔炉添柴，偶尔用布巾给韩烨擦汗。他能感觉到，今晚的师父和往常不太一样，不仅动作更快，神情也更加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重要的仪式。
当第一块铁矿被提纯完毕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淬炼后的铁料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银色，表面光滑如镜，看不到丝毫杂质，蕴含的灵气也比之前凝练了数倍。
“可以开始塑形了。”韩烨长舒一口气，将提纯后的铁料夹到砧铁上。重锤落下，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敲击，而是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时而轻缓，时而迅猛。每一次锤击都伴随着灵力的注入，在铁料内部勾勒出匕首的雏形。
吴昊看着韩烨挥舞重锤的身影，突然觉得师父的背影比平时高大了许多。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清风镇，那些嘲笑韩烨是“伪灵根”的人，若是看到此刻的场景，不知会作何感想。
正午时分，第一把灵铁匕首的雏形已经显现。匕首长约七寸，刃身狭窄锋利，柄部缠着防滑的灵牛皮。韩烨拿起灵纹刀，在刃部两侧快速刻画起来。这一次，他刻下的是“破风纹”——一种能减少空气阻力、提升出刀速度的基础灵纹。
刻完最后一笔，韩烨将匕首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淬火池。“滋——”的一声，白色的雾气蒸腾而起，匕首在冷却液中微微震颤，仿佛有了生命。
“成了？”吴昊凑过来，好奇地看着淬火池中的匕首。
“还没完。”韩烨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寒铁砂的力量还没真正融入。”他从玉瓶中倒出少许银白色的寒铁砂粉末，均匀地撒在匕首表面，然后再次将其放入熔炉，用文火慢烤。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寒铁砂的冰寒之气与灵铁的刚猛之力本就相冲，若融合不当，匕首很可能在使用时碎裂。韩烨屏气凝神，双手结印，将自身灵力化作无数细丝，引导着寒铁砂粉末一点点渗入匕首内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熔炉的温度渐渐降低，匕首表面的银白色粉末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若有若无的冰雾。当韩烨再次将匕首取出时，刃身已经变成了深邃的墨色，触碰之下，竟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这是成了？”吴昊忍不住伸手想碰，被韩烨一把拦住。
“刚融合完寒铁砂，现在碰会伤手。”韩烨将匕首放在特制的玉盘中，“等另外两把也炼出来，一起用温灵水浸泡三日，让灵气彻底稳定下来。”
吴昊吐了吐舌头，看着玉盘中的匕首，眼中满是惊叹。他能感觉到，这把匕首散发出的气息，比坊市上那些高阶灵器还要强悍。
韩烨没有停歇，立刻开始炼制第二把、第三把匕首。有了第一把的经验，后面的炼制过程顺利了许多。当第三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铺子时，三把墨色的灵铁匕首并排放在玉盘中，刃身流转着淡淡的寒光，仿佛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撕裂猎物。
韩烨用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油污，露出一丝疲惫却满意的笑容。他知道，这三把匕首，足以给秦浩一个“惊喜”了。但他更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秦家的试探过后，等待他的，将是更复杂的局面。
他看向窗外，岚风城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内城方向隐约传来世家子弟修炼的呼喝声。韩烨握紧了手中的灵纹刀，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无论前路有多少试探和算计，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查清自己的身世，为了不辜负那些信任他的人，也为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真正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