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韩府大门的那一刻，韩烨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阳光落在青石板路上，明明是暖融融的春日，他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刚才那场无形的对峙中沸腾过，此刻正带着一种灼烧后的疲惫缓缓冷却。
吴昊紧紧跟在他身后，直到拐过主街的拐角，远离了韩府那令人窒息的灵境威压，才敢压低声音问：“韩哥，你刚才是真不怕韩家主动手？灵境九品啊，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咱们……”
韩烨停下脚步，抬手揉了揉眉心。刚才在正厅强撑着不弯腰时，《九转玄功》运转到极致，此刻丹田内的灵气还在微微紊乱。他望着街角那家挂着“韩记”招牌的灵材铺，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笑：“韩渊若真想杀我，根本不必说那么多。他要的不是一个听话的傀儡，而是一个有价值的‘变数’。”
“变数？”吴昊一脸茫然。
“三大世家维持平衡太久，韩家作为城主世家，看似稳坐钓鱼台，实则最忌惮秦赵两家联手。”韩烨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腰间的灵纹袋，“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伪灵根’，恰好能打破这种平衡。他既想拿捏我，又想利用我牵制秦赵，所以才会抛出‘认祖归宗’的诱饵——若是我轻易答应，反倒会让他觉得不值钱。”
话虽如此，他心里清楚，刚才的拒绝确实冒着极大风险。韩渊最后那一眼里的复杂情绪，既有被拂逆的怒意，也有对他硬气的审视，这意味着对方并未彻底放弃，后续必然还有动作。
两人回到炼器铺时，却见秦浩正站在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枚赤铜晶，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韩兄，可算回来了。刚才去韩府……”
“秦少主消息倒是灵通。”韩烨淡淡一笑，侧身让出通道，“里面坐吧，正好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谈。”
进入铺内，吴昊识趣地去烧水，留下两人在工作台前相对而坐。秦浩目光扫过屋顶的破洞，话里有话地说：“韩兄刚从韩府出来，就不怕我这个‘外人’在这里，惹韩家主不快？”
“秦少主说笑了。”韩烨拿起一块刚淬炼好的玄铁，用刻刀轻轻刮着表面的杂质，“我与韩家主谈得并不投机，倒是赤铁山那件事，还得多谢秦少主‘配合’。”
秦浩哈哈一笑，将赤铜晶放在桌上：“韩兄这招借刀杀人用得漂亮，既让赵家吃了亏，又卖了我秦家一个人情。说吧，这次想换什么？我秦家库房里的材料，只要韩兄开口……”
“我要秦家的《水纹灵文详解》。”韩烨打断他，目光直视着秦浩，“或者，用同等价值的灵文典籍来换。”
秦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端起茶杯的手顿在半空：“韩兄可知《水纹灵文详解》是我秦家的祖传典籍？就算是旁系子弟，也得立下大功才能借阅……”
“我知道。”韩烨拿起刻刀，在玄铁上轻轻一划，一道流畅的水纹灵纹浮现，却在收尾时故意留了个破绽，“但我也知道，赵家这次在赤铁山损了三名玄灵境修士，还被抓到使用蚀灵粉的把柄，短时间内不敢再与秦家争锋。这份‘安宁’，难道不值一部典籍？”
他将那块玄铁推到秦浩面前：“何况，我可以帮秦家炼制一批带有‘水纹灵阵’的防御灵器，防御力比寻常灵器提升五成。这对秦家巩固赤铁山矿脉，想必大有裨益。”
秦浩盯着那块玄铁上的灵纹，瞳孔微微收缩。他能看出那道水纹灵纹的精妙，更能看出那个“破绽”其实是一种更高明的留力手法——韩烨这是在示威，也是在展示筹码。
沉默片刻，秦浩放下茶杯，语气凝重起来：“韩兄，你就不怕同时得罪韩家与赵家？刚才在韩府，你拒绝了家主的提议，对吧？”
“秦少主既然能查到我去了韩府，自然也该查到我拒绝了什么。”韩烨不答反问，“难道秦家愿意看到岚风城彻底落入韩家掌控？”
这句话戳中了秦浩的心思。秦家这些年一直想摆脱韩家的压制，若韩烨真的归入韩家主脉，韩家的实力无疑会更上一层楼，这是秦家最不愿看到的。
“好。”秦浩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决断之色，“《水纹灵文详解》可以借给你抄录三日，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这批防御灵器要在半月内交货；第二，若韩家因今日之事刁难你，我秦家愿出面周旋。”
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韩烨知道见好就收，当即点头：“成交。”
秦浩起身告辞，临走前忽然回头道：“韩兄，你可知韩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那位韩家少主韩峰，可不是个安分的人。”
韩烨心中一动，刚要追问，秦浩却已笑着离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吴昊端着茶水过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好奇道：“秦浩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韩烨拿起那块赤铜晶，阳光透过晶体内的纹路，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只是说，岚风城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他将赤铜晶收好，转身走向工作台，拿起刻刀：“先把赵家的事放一放，咱们得赶工了。半月内要做出二十件带水纹灵阵的防御灵器，可不是件轻松事。”
刻刀落在玄铁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声，仿佛在为这场新的交易敲下定音。韩烨知道，拒绝韩渊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必须用实力证明，自己这个“变数”，值得秦家冒险拉拢，也值得韩家投鼠忌器——而实力的最好证明，就是他手中的刻刀与灵纹。
屋顶的破洞还在漏下阳光，却不再显得狼狈，反倒像一道照亮前路的光。韩烨低头专注于刻刀下的灵纹，目光沉静而坚定——他用拒绝换来了自由，接下来，就要用筹码，在这世家纷争的夹缝中，为自己劈开一条更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