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妖兽山脉外围的瘴气层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韩烨拨开最后一道垂落的藤蔓，岚风城的轮廓终于在晨雾中显现——城墙顶端的防御灵纹在初阳下流转着淡金色的光晕，城门口进出的修士身影依稀可辨，一派安宁景象，与身后山脉中的血腥厮杀仿佛是两个世界。
“终于……回来了。”韩峰扶着几乎脱力的韩渊，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从陨仙殿到山脉外围，他们又遭遇了三波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妖兽，虽都不是王灵境高阶，却也让本就疲惫的队伍雪上加霜。此刻幸存的修士不足出发时的三成，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灵气更是消耗得七七八八。
秦岳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目光复杂地望着岚风城。他身后的秦家修士正清点着伤亡名单，偶尔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这次探索陨仙殿，秦家损失了两位玄灵境长老，对家族实力而言无疑是重创。听到韩峰的话，他只是冷哼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回来了，麻烦才刚刚开始。”
韩烨擦拭着破妄剑上的血污，闻言抬头：“秦族长的意思是？”
“陨仙殿的异动瞒不住。”秦岳转过身，指尖指向东方的天际，“你以为只有我们三方盯上了神址？昨晚撤退时，我在云层里看到了‘黑羽卫’的影子——那是皇城直属的暗探，专门负责追查上古遗迹的线索。”
韩渊靠在一棵老槐树上，闻言皱紧了眉头：“黑羽卫……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要么是联盟背后早就有人通报了消息，要么……”秦岳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中间，藏着皇城的眼线。”
这话一出，幸存的修士们顿时炸开了锅，互相警惕地打量着对方。韩峰下意识挡在父亲身前，韩烨则握紧了剑柄——若真有眼线，那他们在陨仙殿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已被皇城知晓。
“现在追究这个没意义。”韩烨打断了骚动，“界门没开启，三件信物缺了空间阵盘，就算皇城知道神址的存在，短时间内也做不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各自休整，处理伤亡，同时……”他顿了顿，目光在韩渊与秦岳之间流转，“守住陨仙殿的秘密。”
韩渊点头赞同：“韩烨说得对。此事一旦传开，岚风城会被各路势力踏平。韩家会封锁与妖兽山脉接壤的区域，就说近期有高阶妖兽异动，禁止修士靠近。”
“秦家会配合。”秦岳意外地没有反驳，“我会让家族修士伪装成猎户，在山脉外围巡逻，对外只说是防备妖兽袭人。”他看向韩烨，“但空间阵盘……你打算何时再去取？”
这个问题让气氛瞬间凝重起来。韩烨迎着两人的目光，平静地开口：“至少三个月。等阵殿的空间波动稳定，而且……”他瞥了眼岚风城的方向，“得先确定皇城那边的动静。黑羽卫既然来了，不可能毫无动作。”
韩渊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似乎早就想好了？”
“谷洪前辈的留言里说过，界门关乎下界修士的飞升之路，急不得。”韩烨没有细说，“三件信物暂时由我保管，等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二位。”
秦岳盯着他手中的玉盒——仙火莲子就收在里面。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一声：“也好。论实力，现在岚风城没人能强过你；论心思，你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更沉得住气。信物在你手里，至少比落在皇城那帮人手里强。”他转身对秦家修士挥手，“我们走。”
秦家的队伍很快消失在通往城南的岔路上。秦岳走得干脆，没有回头，仿佛刚才的冲突与合作都只是一场幻梦。
韩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不安地问：“父亲，秦岳会不会……”
“他不敢。”韩渊咳嗽了两声，脸色依旧苍白，“秦家现在损失惨重，急需时间恢复元气，绝不会在这时候与我们撕破脸，更不会单独去招惹韩烨。”他看向韩烨，眼神复杂难辨，“你打算何时回炼器铺？”
“现在就回。”韩烨将破妄剑归鞘，“铺子没人照看，而且……我得尽快把器殿里的《天工造物录》完整版抄录下来，那里记载的仙器炼制之法，或许能应对日后的麻烦。”
“界门之事，关乎大陆格局，你好自为之。”韩渊没有挽留，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只手还带着伤，触感微凉，“韩家欠你一次人情，若日后有需要，可随时来主宅找我。”
韩烨点头应下。看着韩渊被韩峰扶着走向城北的韩家主宅，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转身走向城中的炼器铺方向。
晨雾渐渐散去，岚风城的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小贩的叫卖声、修士的谈笑声、灵器铺的敲打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韩烨走在人群中，身上的血腥味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却没人注意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修士，刚刚从生死边缘走过一遭，还握着足以改变整个大陆格局的秘密。
路过百宝街时，他看到自己的炼器铺大门紧闭，门环上挂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这些天没人来过。他取出钥匙开门，吱呀作响的木门声惊动了隔壁药铺的掌柜。
“韩小哥？你回来了！”掌柜探出头，见是他顿时喜出望外，“前几天还有修士来订灵器呢，我说你出门了，他们还不信……”
韩烨笑着点头，简单应付了几句，关上了门。
铺子里的一切还是离开时的样子：熔炉旁堆着待炼的矿石，案几上摊着未画完的灵纹图谱，墙角的水缸里，吴昊临走前养的那条灵鱼还在悠闲地游着。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向岚风城的方向——韩家主宅的飞檐在晨光中若隐若现，秦家所在的城南区域则被一片薄雾笼罩。
他知道，韩渊与秦岳的“安分”只是暂时的。界门的诱惑太大，黑羽卫的出现更是变数，平静之下，各方势力必然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而他自己，也需要时间。需要消化完整版的《天工造物录》，需要将《九转玄功》修炼得更精深，需要……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韩烨从怀中取出那截刻着“紫云阁秘录”的断骨，放在阳光下。骨头表面的纹路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仿佛一张复杂的地图。他轻轻摩挲着那些纹路，心中已有了计较——在去阵殿寻找空间阵盘之前，他必须先弄清楚，谷洪前辈口中的“仙界势力”，究竟对下界藏着怎样的阴谋。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韩烨握紧断骨，转身走向熔炉——属于他的喘息时间，同样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