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山主峰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浓郁的魔气与血腥味在山风里交织,却掩不住一丝劫后余生的清朗。韩烨拄着半残的紫霄剑站在祭坛废墟边缘,胸口的伤口仍在渗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筋骨,可那双刚从生死边缘挣脱的眼眸,却比山巅的罡风还要锐利。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带着战后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封锁主峰所有出入口,清点敖烈宝库,救治伤员,收拢阵亡修士的遗骸。”
身后的紫云阁弟子齐声应喏,玄铁色的身影迅速散开,与联军中的其他修士默契配合。静海域少主快步上前,望着韩烨染血的衣襟欲言又止:“韩兄,你伤势不轻,不如先回营帐调息,清点之事交给我等便可。”
韩烨摆了摆手,目光扫过脚下那些刻满魔纹的碎石——就在半个时辰前,这里还是敖烈施展万化魔功的祭坛,黑色的法则之力如同毒蛇般盘踞,而现在,只剩下破碎的石板和尚未完全消散的怨念。“宝库藏着敖烈千年掠夺的根基,其中或许有被囚禁的修士,我须亲自过目。”
他说罢提气起身,紫电天网的残余电光在周身萦绕,勉强稳住虚浮的脚步。凌玥快步跟上,取出一枚莹润的玉瓶递来:“这是地冥域特产的‘凝元丹’,可暂时稳住气血。”韩烨接过丹药服下,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喉咙滑下,胸口的灼痛感果然减轻了几分。
两人穿过崩塌的殿宇残骸,沿着一条被魔阵掩盖的暗道出现在山腹深处。宝库的石门早已被敖烈的亲信破坏,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宝物——闪烁着幽光的灵脉核心堆成小山,千年份的灵药随意摆放在玉盒中,甚至有几柄散发着宗师级气息的灵器被当作寻常摆件丢弃在角落。
“简直是暴殄天物。”凌玥看着那些因储存不当而灵气流失的灵药,忍不住蹙眉。她出身药修世家,最见不得这般浪费,伸手拂过一株枯萎的“龙血草”,指尖传来微弱的生命波动,“这株至少有五千年火候,若能妥善保存,足以炼制突破宗灵境的丹药。”
韩烨的目光却落在宝库东侧的囚牢区。那是一片被黑色符文笼罩的石牢,十几根刻满禁制的玄铁柱上,还残留着挣扎的痕迹。他挥手撤去紫电天网,将残余的雷电之力化作利刃,劈开牢门上的锁链。
“咔嚓”声中,第一道牢门应声而开,一股恶臭混杂着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修士,头发如枯草般纠结,听到动静猛地抬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看清韩烨身上的紫云阁服饰,先是茫然,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是……是紫云阁的修士?我不是在做梦?”
“敖烈已被擒,你自由了。”韩烨的声音放柔了几分,递过一枚疗伤丹药。
那修士接过丹药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泪水瞬间涌出:“谢……谢谢仙师!我是南域青木门的门主,三年前被敖烈擒来,宗门上下三百口……恐怕都已……”他说到此处泣不成声,丹药在掌心捏得粉碎。
接连打开数道牢门,每一间都关押着不同域的修士。有东域器宗的长老,因不愿为敖烈炼制魔器而被打断双臂;有西域的阵法大师,被强行抽取灵识破解上古禁制;甚至还有几位金灵境修士,他们的丹田被魔纹封锁,一身修为尽废,形容枯槁得如同风中残烛。
“韩仙师!”一名身着北域服饰的老者被搀扶出来时,突然跪倒在地,“求您救救我儿!他被敖烈当作鼎炉,关在最深处的血池里……”
韩烨心中一沉,跟着老者来到宝库尽头。那里果然有一座散发着血腥味的血池,池水中漂浮着数十具修士的骸骨,而池中央的石柱上,绑着一个气息奄奄的青年。他的灵脉被数根魔钉洞穿,鲜血顺着钉眼不断流入池中,滋养着池底的黑色莲花。
“动手!”韩烨不及多想,紫霄剑化作一道流光斩断锁链,凌玥同时祭出丹药,以灵力强行灌入青年口中。可那青年的生机已如风中残烛,丹药的灵力刚入体,便顺着伤口向外逸散。
“让我来。”韩烨咬破指尖,将蕴含空间法则的精血滴在青年眉心。谷洪仙魂残留的意念顺着血脉涌入,暂时稳住了青年溃散的生机。他抬头对众人道:“所有被囚修士,无论来自哪一域,都先带回联军营地救治。他们的损失,日后由天罗域赔偿。”
清点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最终统计的结果令人心惊:敖烈宝库中仅上品灵脉核心就有三百七十二枚,相当于半个中域的灵脉储备;各类天材地宝一千七百余种,其中可用于炼制大罗境丹药的主材就有十九种;被囚禁的修士共计三十七人,来自七域的二十一个势力,其中十六人已被废去修为,九人神智受损,仅有十二人还能勉强运转灵力。
“这些灵脉核心,”韩烨看着账簿上的数字,指尖在“地冥域”三个字上停顿,“先取出三成,用于修复各域在战争中损毁的灵脉。剩下的,按各域参战人数和损失比例分配。”
凌玥在一旁补充:“那些被废去修为的修士,我会用‘还魂草’为他们温养经脉,虽不能完全恢复,至少能保住性命。神智受损的,需用‘清心玉露’慢慢调理,这东西南域有储备,我已让人去取。”
韩烨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宝库深处。那里有一间被层层禁制封锁的密室,连谷洪的空间法则都难以穿透。他能感觉到,密室中藏着的东西,比外面所有宝物加起来都要诡异——那是一种混合着神圣与邪恶的气息,仿佛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里暂且封存,”他最终还是压下了好奇心,对弟子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当最后一名被囚修士被抬出宝库时,天已微亮。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越过天罗山的轮廓,照在那些重获自由的修士脸上。有人放声痛哭,有人跪地叩拜,还有人望着远方的云海,喃喃念着家乡的名字。
韩烨站在山洞口,看着这一幕,胸口的伤痛似乎都轻了许多。他想起墨长老临终前的嘱托,想起谷洪墓碑上的“守护”二字,突然明白,所谓的大罗之路,从来不是一味追求力量的巅峰,而是在绝境中守住本心,在黑暗里为他人点亮微光。
山风掠过,带着远方传来的欢呼声。那是联军攻破护山大阵的信号,也是一个旧时代落幕的钟声。韩烨握紧手中的紫霄剑,转身向营地走去。前路或许还有更多凶险,但此刻,他的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